钱姑姥走了,天也黑了,三人看着自己平常最熟悉的屋子,却不敢迈出步子走进去,他们想去邻居那里熬一夜,邻居嫌他们晦气,钱姑姥一开始和陈母说话的时候,人还没走完,都听在耳朵里。
陈家过来,要是把脏东西带到自己家里,谁能安心,所以根本没人愿意收留,一晚都不行。
没办法,陈家父母就算怕,也还是要进去,而且行李还在里面,也就陈大山神经大条,不在意这种事情。
一家人想着,按钱姑婆的交代,吃饭、睡觉的时候也带着小梳子一起在边上,小梳子第一次睡到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陈父陈母怎么也睡不着,点着煤油灯,商量天一亮,就去往陈母的老家,搬到那里住,现在就这样干坐着。
这时候已经睡着的陈大山忽地坐起,陈父陈母被吓一跳,也都坐起来问他,“你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大山怒目圆睁,一脸疑惑看着父母,“你们没听到吗?锁链声,柴房里一直传来的锁链声。”
陈父愣了,咽下一口唾液,摇摇头,陈母悄悄看了陈父,眼神示意他别说话。
随后平静自己内心的慌张,调整声线,“听到了,可能是老鼠吧,那个地方平常就有很多老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大山听着懵懵的,他脑子不善于思考,更何况这样睡眠不足的情况,就这样被陈母哄骗过去了,“哦”了一声,又睡下了。
陈父眉头揪着,语气不自然,朝陈母小声,“你听到了?”
陈母咬紧牙关,摇头表示自己没听到,陈父眉头更深了,不停吞咽,转头看向窗外,到底还有多久天亮。
鸡叫第一声,俩人就把陈大山叫醒,起床收拾行李,只带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就抱着小梳子离开了这个家,这个村子。
小梳子趴在陈母肩头,睡眼惺忪,天色半亮,她看向那间离去的屋子,房子门口,她看到舒娘的身影,依旧浑身鲜血,下身一个大窟窿,血一滴滴往下落,跌跌撞撞两条枯瘦的腿一前一后,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梳子不懂死亡,半梦半醒地说着,“阿娘,你慢点。”
这句话只有抱着小梳子的陈母听到了,这丫头平常和舒娘没怎么说话,怎么人死后,“阿娘”叫的这么顺口,最重要的是那句,“你慢点”。
陈母速度慢下来,“小梳子,为什么要说‘阿娘,你慢点’?”陈母小心翼翼询问,声音也是小,不想让陈父和陈大山听见,免得他们恐惧。
小梳子辜地看着陈母,“阿娘走路有点不稳,我怕她摔跤。”
“她……跟着我们?”
小梳子认真地点点头。
陈母打了一个寒颤,她信小梳子的话,但她不敢回头,即便她看不见。
“你以后别和你阿娘说话听到没有。”陈母严肃说着,只要听不到看不见,带好小梳子,就能继续过好日子,她不断这样安慰自己。
小梳子习惯了被陈家人命令,看看陈母的身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陈家连夜赶路,终于来到了陈母的老家,三人买了一间偏僻的小茅房暂住,看着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陈大山窝火,几日的路程,耗费的体力和疲惫,使得他的跛脚比常人更加灼痛,他把气全都怪到小梳子头上,骂骂咧咧。
陈母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样没脑子,加上几日来奔波,还有对舒娘的畏惧,在终于到达休息的地方,病倒了,病来的又急又狠,没两日就去了,甚至来不及交代身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