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永昌二十二年秋,都城永安外百余里雁宿崖。
白色天光跳出远山接替了疲惫一夜的明月,平静地笼罩着天地间的一切,雁宿崖一如往日高耸,群山环绕,密林交织。
雁宿崖阴影笼罩下的雀儿山是附近最低矮的小山包,那前后有几处庄子,附近农户、猎人均在此处安家。
李胜带着儿子,将昨夜救起来那身份不太明朗之人放在马上驼出雁宿崖直奔雀儿山,这一路李胜已将这紫袍男子的身份分析个八九不离十。紫色袍衫配12跨镶玉革带,这装束不是一品大员便是王公贵胄,而京畿防务目前都归恒亲王陈彦之辖制,按年龄来看这人也差不多三十岁左右的模样,与恒亲王年龄也算对得上。
恒亲王乃当今圣上一母所生的胞弟,听闻其军功显赫深得皇帝信任,那是何人竟敢在皇城根儿下暗杀亲王,李胜后怕的脊背发凉,左思右想均不得其解。和荫儿一左一右的牵着马,扶着人,谨慎赶路。走快了怕他掉下来,走慢了怕他伤重不治,提心吊胆地走了半宿,在天将亮时三人总算是摸到了雀儿山脚下的农庄上。
“我先过去看看,你牵马慢些。”李胜扔下一句话,不顾一身疲惫抬腿往前头一处破篱笆院儿跑去。荫儿低头不语,轻轻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再也不说慢一点的话了,这一夜,真是过得够慢。
没打了几个哈欠,李胜就从那破烂篱笆的小院子快步走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子,二人将紫袍男子安置在床上,旁边另一张窄塌空着,荫儿见了便扑上去,也不顾一枕头的头油味儿,粘在塌上就疲惫得睡过去。
荫儿饥肠辘辘,睡梦中还梦到玉竹姨娘拿手的枣花糕,闻着米汤的香味儿,就着梦里的枣花糕吃起来。怎么吃都还是饿,一着急,就醒过来了。懵着走到外屋,含糊的跟李胜说:“爹,我想吃玉竹姨娘做的枣花糕了呢!”。
李胜起身盛了碗米汤递给荫儿,安慰地说了句:“这两日就能进京了,永安城什么好吃的都有。”
荫儿接过米汤,一饮而尽,温热的汤顺着喉咙流进肚里,舒服极了。还想再喝一碗,李胜看了看他,奈地笑笑,说:“还剩一碗,房间里那位还没喝,爹这就让主人家再准备点吃食,只是得等一等。你先把这碗米汤端进去,看看那位能不能喝一点儿。”说着李胜转身出去找主人家,再让他们安排些精细点儿的粮食。
荫儿转身回了里间,坐在紫袍男子的旁边,他呼吸深而平稳,面色虽然还是比较苍白,但已经不似昨夜那吓人的惨白。伤口看起来被处理过,但血又将绷带再次浸透。
荫儿回头见床边小案几上还有些干净的布条和止血的药粉,便起身将碗放在案子上,顺手拿起布条和药粉要给这不明身份的贵人换一换药。
“别的不知道,就知道你是个命好的人,不然早死在雁宿崖那荒林子里了!”
荫儿拿着药粉和布条起来探了探身子,并不能探及伤口。
打趣道:“这床虽然窄了些,但是你这人宽呐!真是!”
没办法,荫儿只得脱下鞋,从床尾处绕到紫袍男子的另一边,小心解开伤口处的绷带,皮肉与绷带黏连在一起,“嘶!看起来就好疼!”荫儿呲牙咧嘴又轻手轻脚地撕掉沾血的绷带,并把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
“虽然我常跟我爹混迹军营,大、小伤也算见过一些,但我也是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伤口,实在弄疼你的话也没办法啦!不过还好你感觉不到。”荫儿边处理边壮胆般地碎碎念,神情极其专注。
正是这专注让她忽略了躺着的“贵人”已经缓缓醒过来,狭长的眼眸阴森地盯着他。只看了一眼,那人的呼吸就越发急促起来,荫儿没感觉到危险,只觉得是自己手重了些。
紫袍男子左手轻抬,摸向靴子外侧,随即猛地起身将荫儿直抵在那黄土和着干草垒就的土墙之上。
“咚!”随着一声闷响荫儿略显纤细的身量已被男子紧紧控制在健硕的臂膀与那土墙之间。男子半跪着,右臂横在荫儿颈部且用全身重量死死压住,手臂上青筋暴起,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又渗出大片血来。他左臂迅速高抬且轻轻一拨,那从靴中抽出的短刀咔哒一声,刀刃便脱鞘而出。荫儿见眼前银光闪现,颈边随即多了一丝凉意。
荫儿双手挡在身前但未能护住要害,脖子被卡呼吸不畅说不出话来。男子见荫儿并动作,伤口吃痛手臂便缓了些力气,荫儿毫准备地将那一丝空气抽入喉中,被激得咳出声。男子听到立即又压上身来,用那关节分明、虎口布满老茧的大手牢牢捏住荫儿的脸颊,不顾手臂上的伤渐渐发力。
“想死?嗯?呵!哪有那么容易?”
男子紧皱眉头越发用力,荫儿被捏着双颊合不上嘴,眼泪、口水与男子压制他时蹭在她脸上的血和在一起,粘腻的流在男子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