荫儿见这方砚颜色颇为少见,黄绿色的膘浮在墨黑的底子上,油润得很,就着黄绿的色彩变化雕刻而成亭台楼阁,周围被各类树木环绕,砚心处是莲花掩映的湖面,一艘小舟正欲穿过莲花丛往砚心划去。
“哇!”荫儿满意的发出惊叹声,“这么一方小小的砚台竟然雕刻的如此精巧?”
山海听荫儿夸赞甚为满意地说:“那是当然,雕刻师傅是川蜀名师赵世然。赵师傅当年是心疼这一方好料子才亲自动手的,如何?”
山海抬抬下巴,仿佛等着荫儿继续夸赞一般。
荫儿和姨娘商量了一下,都觉得此砚很合适,只是不知价钱几何?荫儿回身与山海说:“山海兄,此砚如不是价值连城的话,我们就能收了它!”
山海看着这小丫头大方的模样,听着她脆生生地叫着“山海兄”,博雅阁堂内照进来那一小片阳光洒在荫儿金丝锦缎的大氅上,整个人朦朦胧胧让山海仿佛迷失般眯了一下眼,又嘴角上扬笑着说:“李郎中家要备节礼,即使再价值连城我也得把价格压下来呀!”
山海边往锦盒里收砚台,边讲起这砚台的来历。
“好多年前收的了,当时纹银五十两,放现在连料子钱都下不来咯!这石头不知道怎么就被文人们追捧起来,而且雕刻的师傅已经去世,在市面上的都是孤品,价格才涨得吓人。你把当年那五十两给我就行,我也不收你保管费!”山海似打趣一般说。
“那可要谢谢山海兄了呢?”荫儿娇俏地眨眨眼睛。山海朝她挑挑眉,表示成交。
山海正安顿内里的小厮包装锦盒,就见一个车夫打扮的人近前来问道:“叨扰各位贵人了,刚上车的屏风是不是送崇贤坊的宅子去?”
“诶?”山海听此话嗔声道:“送西市光德坊,崇贤坊那宅子已经卖掉了,不要送了!办仔细着点!”那人连连应声退了下去。
荫儿听此言,便问:“山海兄你卖掉的可是崇贤坊东南角那处宅子?”
“你怎知晓?”山海挑眉看着荫儿。
“我怎么知晓?那儿现在是李府啊!”荫儿稍稍歪头,眼里含笑,山海轻轻皱眉看着她,反应过来颇有惊诧地问:“买家竟是李郎中?我们这是什么缘分啊?”
山海不等荫儿回他什么,转身喊小厮:“庆余!速去安顿刚才送走的屏风,还是送去崇贤坊之前那处宅子,把我的名帖拿上,就说是给李郎中乔迁之喜的贺礼。”
“山海兄,这是?”
荫儿觉得不妥,急切地拉着山海想阻止他继续安排。
山海觉察到荫儿又拉上他的小臂,并未作声,也没像刚才荫儿摇着他手臂那般任凭她摇着,而自己毫反应。这次山海顺势把手搭上荫儿细嫩葇荑一般的小手上,轻轻拍着,回过头低下眼眸笑吟吟的看着荫儿。
荫儿看了一眼山海,他目光那么软、又那么直接,她只得颇为着急地眼光流转,羞赧得小脸粉红。
荫儿隐约感觉到二人之间有一丝情绪氤氲着,心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跳下去一般,人也僵在原地。
山海又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仿佛让她安心一般,接着不着痕迹地拉开两人距离。
荫儿不再说什么,眼见着那个叫庆余的小厮眼噙笑意、抿嘴偷笑地出去。她紧着眨眨眼,偷偷深吸一口气稳定下刚才波动的小情绪,对山海福了福身子说:“那便多谢山海兄,告辞!”
荫儿转身欲走,且听山海在身后大声说:“砚台!”
那声音仿佛都带着笑意,荫儿皱了下鼻子,转身低眉到山海身边把那方砚台拿上,轻声说:“多谢山海兄提醒,我晚些时候着人把银钱送到铺面上。”声音越说越低,仿佛做什么亏心事一般,眼眸也未曾抬起。
山海双手奉上砚台,一直淡淡地噙着笑。
玉竹姨娘在荫儿身后,并未看清二人间到底发生什么,只听要往府上送东西欲要探问,荫儿转过身拉着玉竹姨娘匆匆打着帘子落荒而逃般离开了。
庆余安排完返回店内,山海在后边暖阁闲适地翘着二郎腿栽在圈椅里,眼神多了一丝狡黠,神色中不见刚才的温和。
庆余捧着暖茶上前,山海并未理,示意他放在案子上,自己则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玩味地看着。
庆余见状凑上前说:“世子爷?对那丫头有点动情?”
“呵!”
山海轻蔑地呵了一声,目光却是深情,语气也颇深沉地说道:“我们这样的人,哪有什么资格谈情?不过是欢好而已!”
说罢将指间揉搓了好一会儿已经汁水渗出的葡萄高高抛起,抬起下巴稳稳接住,齿间轻用力,那一抹紫盈盈便绽开在他口中。
庆余笑而不语,又听山海道:“我没猜的话,这节礼,是送进宫的!送与何人了呢?”山海摩挲着下巴上那极短的青黑胡茬,眯着眼睛放空一般,但脑子却在不停思索。
“啪!”山海轻捶了一下手边的案几,庆余刚放上的托盏被震得险些落在地上。
“冯北雁!哈哈!”山海回手把茶盏拿起一饮而尽,肆意的把盏砸在案几上!
“庆余,去对面月明楼,让段掌柜把压箱底的好东西给我拿出来!那丫头,必须得是我的人!”
庆余点头,躬身退出去,山海的眼神又阴郁起来,眯眼看着案几上那一盒紫葡萄在晨间的光线下晶莹剔透、娇嫩欲滴,让人欲罢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