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走了。
蓝欣稍一分神,碘量瓶里滴过了终点,早就没有了蓝色。她急忙摘下滴定管,对着灯光细看上面的刻度,果然数字偏差大。她开始懊恼,不该搭理李明,只要他出现就会带来麻烦。
那刚消除的厌恶,又回来了。难道这就是人性的丑恶,一个貌似忠厚的男人,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幸好,自己没有遇到这样的男人。
蓝欣左手持管,右手拿起试剂瓶,开始往滴定管里倒。磨口试剂瓶口大,滴定管口小。尽管她目不转睛,液体还是顺着滴定管壁流到手上,滑滑的,很不舒服。她叹了一口气,心乱则动,基本功都废了。
为了平复心情,她坐了下来,准备休息片刻。
她茫然地看着工作台,装在白色棕色打瓶子里,那些待标定的液体,开始质疑自己,这真是我要的一切吗?
李明刚才说的话,那些话像重锤一样砸在她心上,让她心隐约的痛。再过两年老生产科长就退休了,论资排辈科长就是他了,两年他都不愿意等,看来他对这个厂已经失望了。这么多年厂里效益不好他都能坚持,如今改制他选择走,自己该什么办?那个让她爱恨交织的家,还能回去吗?
母亲,真的爱自己吗?
心底,这个埋藏了很多年的心事,被她血淋淋的剥出后,一阵剧痛。泪水盈满了眼眶后,慢慢流过脸庞,滴落在白大褂的衣襟上。
窗外,月光清柔如水,飞蛾撞在玻璃上,发出噗噗的声音。蓝欣鼻子抽了一下,走到窗前,打开水龙头,哗,水声打破了宁静,让一切回到现实。
蓝欣,胡乱洗了一把脸,让刚才飘逸的思绪回归理性,又回到操作台前。
接下来,蓝欣不敢再胡思乱想,集中精力滴定,零点以前必须完成标定。否则,就会耽误生产。
当最后一个数据读出来,蓝欣迫不及待地回到桌子前,拿起计算机。滴滴滴,随着按键的响声,结果很快出来了,所有结果,都在允许偏差内。蓝欣满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心想幸亏多做了一份平行实验,要不一切都要从头来。
蓝欣看了一眼墙上的石英钟,差一刻十点,时间还不算太晚。今晚,虽然有惊险,终于没有耽误事。
她搬了两趟,才把刚标定好的标准液放到标准溶液室。蓝欣掩上门。为了方便各班组使用,门上没有锁。
回到工作室,把所有用过的玻璃器皿放进水槽,打开水龙头。水哗哗流出来,她慢慢琢磨黎明的话,心里不禁有点感慨。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当目标和感情不一致时,果断舍取,也是一种能力。当年他追求闺蜜时,是自己手传情书,至今她还记得千古佳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
唉,蓝欣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好像要把记忆甩开似的,用毛刷蘸了去污粉,开始刷洗碘量瓶。
稍一用力,彭,就捅破了一个碘量瓶,玻璃割破了手指,鲜血顺着手指滴落在水里,水立刻被染红了。
“干活就要工钱。”蓝欣自言自语,但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这句话是母亲常说的。小时候干活,每次受伤母亲不问伤情,总是嫌弃地这样说。她自嘲地笑了笑,已经好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
手指缠着胶布,行动就慢了一些,等她最后一遍用蒸馏水冲完瓶子和滴管后,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蓝欣脱掉白大褂,匆匆锁上门,准备下楼。却听见楼下传来很大的声响,砰,砰,砰。
咦,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