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婆子听见有礼物脸色稍缓。
她人虽老,眼睛却尖。
早便看见许老头衣襟处露出的一个长耳朵。
并且闻到了肉味。
许婆子一连几日滴水未进,早饿到恨不得啃了她自己。
刚才之所以能迅速听见动静,也是实在饿得受不了,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这会闻到食物味道,瘪下去的肚子马上咕噜噜的叫唤。
许婆子解开腰带,在腰间狠狠勒紧后,重新系上,才感觉饥饿感少了一些。
但即使做完这些简单的动作,也已经花去她全部力气。
柴火棍一样的身体不住摇晃。
许老驴心疼地搀扶她:“老婆子……苦了你了”,可其实他自己也没好上多少,顶多算是高大点的柴火棍。
许婆子丝毫不领情,用力拍开搀扶她的手。
“你起开。”
人如饿狼扑食一般,扑向许老驴。
“你怀里藏的什么,快让我吃一口。”
“嘶啦”一下,撕开许老驴衣襟,露出乖巧窝在他怀中,驴脸讨好的瞅着许婆子的小毛驴。
“毛驴?”许婆子眼睛亮的慑人。
小是小了点。
但这可是肉。
省着点吃。
足够一大家子再撑一整年。
“你给我吧。”鸡爪一样干枯的双手迫不及待一把从许老驴怀里抢走小毛驴。
心里头琢磨着。
没有水,用火烤可还行?
许老驴急忙紧张地护住小毛驴:“老婆子,这可不兴吃啊……”
许婆子立马像看仇人一样恶狠狠看向他:“咋地,你想饿死你爹,饿死你娘,饿死你妻儿,饿死你孙子孙女吗?”
许老驴小声道:“这是我亲驴闺女!”要是真让老婆子将闺女吃了,那他成啥了!
许老驴坚持不能吃她驴闺女。
许婆子一时气急,指着小毛驴道:“你说它是你亲闺女,你叫它一声它能应吗?”
小毛驴夹在两人中间,感觉到危险,于是努力缩小存在感,而后这会听见许婆子的话便连忙出声,可可爱爱冒头道:“我能应,我能应。”
许婆子原本还有一大段问候许老驴的话,顿时就哽在了喉咙里。
她的天老爷嘞!
毛驴说话了。
许婆子震惊。
许婆子恍惚。
许婆子回过神,表示:“那也要吃你。”
小毛驴流出委屈的神色:“娘呀,我都应声了,能不吃了吗?”
许婆子:“……”糟糕,有点不忍心。
撇开脸,嘴硬道:“不行,应声了不行,喊娘也不行。”没,她就是这样铁石心肠。
小毛驴不感到害怕,反而两个小驴蹄抱住许婆子手臂摇晃撒娇:“娘,不吃不吃不吃我嘛”。
说话之间,“砰”地一声。
抱着许婆子撒娇的小毛驴变成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女娃。
小女娃小黑爪抱着许婆子手臂摇晃,在衣袖上印出两个小黑爪印。
许老婆子眼睁睁看着小毛驴在她面前变成小黑娃娃,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她要昏倒了。
她的肉呀,她那么多,那么多肉飞走了呀。
大灾年里,易子而食之事层出不穷。
但她认为,人之所以是人,不是畜生,是因为人有底线。
那些易子而食的人,已经不成称之为人。
而她,不想做畜生。
让她对眼前的小黑娃出手,那是万万不不能的。
小黑娃娃不知许婆子所思所想,黑爪爪抱着许婆子央求:“娘,不吃小毛驴好不好?”
许婆子神情恍惚:“不吃了,不吃了。”
毛驴变成了人,还吃啥吃!
机械地摸着黑娃娃的脸。
一摸一手黑。
谁家的埋汰脏娃娃?
是了,好像是她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