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
家里又多一个一起等着饿死的小鬼。
许婆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活驴变成娃娃同样吓了许老驴一大跳。
不过就今夜发生的事,哪怕下一刻他自个变成驴都不必大惊小怪。
许老驴表示说,这点小事不必太在意啦。
许老驴伸手去戳神情恍惚的许婆子:“老婆子,你晓得刚才路上闺女给了我啥?”
许婆子依然持续晃神中,便有些不耐烦地问他:“给了你啥?”
许老驴附在她耳边神秘的道:“闺女给我吃了地瓜干哦。”
“啥?”许婆子回神惊呼,跟着又像想害怕被人知道似的,压低了声音问道:“真的假的?”
许老驴:“当然真的!”
和许老驴一再确认过眼神,她没听,小黑娃娃真给老头子吃了地瓜干后,许婆子猛然转头,直勾勾地看着小黑娃娃。
小黑娃娃有些害怕的向后缩了缩身子:“娘……”
话音未落下,小身体已然被许婆子紧紧搂住。
这年头一小块地瓜干比人命贵重多了。
黑娃娃给老头子地瓜干,她老婆子得记恩。
“以后这也是我亲闺女”,许婆子斩钉截铁道。
不愧是她亲闺女。像她,一样善良!
她这会才仔细打量小黑娃娃。
小黑娃娃背着小布兜,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小衫,小衫看不出原来颜色。
脸蛋黑乎乎的,像被黑屁崩过一样,看不清模样,头发潦草地竖起来。
眼睛倒是圆圆溜溜。
笑成两个小半月,看着又乖又软。
许婆子违心夸道:“……我闺女长的真好!”
小黑娃娃笑出两排小白牙,礼尚往来:“嘿嘿嘿……娘也长得真好。”
许婆子闭上眼睛猛吸一口气。
闺女呀,咱能不笑了么?你这一笑,看上去更加寒碜了呀。
“咱闺女取名没?”她转头问许老驴。
“许小驴,闺女就叫许小驴。”许老驴顺嘴秃噜道。神色一言难尽,果然是亲母女,这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呦,他拍马赶不上。
许婆子点头。
“这名字好,许小驴,一听就知道咱小驴儿是一头小小毛驴儿。”
“小驴儿,以后咱就叫许小驴了。”
“你喜欢这名字吗?”
曾经的小毛驴。
现在的黑娃娃——
新鲜出炉的小驴儿,从许婆子怀里像背壳的小蜗牛一样慢吞吞落到地上。
开心地围着许老驴和许婆子转圈圈。
“小驴儿喜欢叫许小驴,小驴儿终于有名字了。”
许老驴和许婆子眼神柔和的看着闺女。
许婆子没有闺女。
不想临老临老了,还得了一个宝贝小闺女。
只是可怜,才得的小闺女要和他们一块饿肚子。
他们这一大家子也眼看活不成了。
厨房灶台上吊着的竹篮里,最后一条手指长短的树根,今早已经吃了。几个大人谁都舍不得吃,不过浅浅舔了个苦味,便让孩子们分着吃了。
然而即便这样,一段树根又顶得了啥用?
该饿肚子还得饿肚子。
老二家的大毛饿得直偷偷啃泥巴,还好让老二家的发现了。
西坡小山上,白日里他们也都去了,连泥带土里里外外翻了又翻,草根树皮,早就吃的干干净净,再寻不到一点能吃的东西。
去岁底镇上倒偶尔还能捡些大户人家丢出来的泔水,泔水能照清人影,但好赖还能对付一下,及至今年则彻底没了影。
还有村口的老井,晚边去看的时候,泥底都光净了,能不能再出水还不一定。
没吃的,没喝的。
地里种不出东西。
村里许多人家,到了现在全凭一口气熬着。
想到这里。
许婆子心里头一阵阵悲怆。
贼老天,你这是要彻底绝了大家伙的生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