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桑意点点头,还想往下问,陡然瞟见提笔就要记录的师爷,脚尖一转,她走到师爷面前说了几句话,随后又踱回李三面前。
“你又说,衣然姑娘生得貌美,是在久寡的门县尉在蠢蠢欲动下,被毒打被折磨,最终被活活掐死了?”
李三摇摇晃晃地跪着,再次点头:“是。”
“成婚吉时定在几时几刻?”
“酉、酉末。”
“门县尉上门恭贺时,几时几刻?”
“申末,不,不,是酉初。”
裴桑意点点头,步子停在他背后,声音仿佛从阴冷遥远的深山中飘渺而来:“衣然姑娘被发现身亡,是几时几刻?”
李三顿觉后颈爬上一丝凉意,密密麻麻由后往前,缠住他的脖颈,向他的心口蔓延去。
他侧眸惊恐地望着裴桑意,胸腔内陡然紧缩,呼吸一时间乱了分寸,哼哧哼哧喘起气来。
掐死衣然的时候,是什么时辰,李三不记得了。
他不过是酒意钻头,没控制住亲了她一口么。
反正过了今天也是他的人,提前占有她又有何不可。
谁知衣然反抗不断,还辱骂他,嫌弃他。
不是说宁可死,都不会嫁给他么?
那他成全她好了。
“回……回大人的话,”李三的娘突然伏在地上,全然不敢瞧裴桑意一眼,“是酉时,怕新妇饿着,老身特意给她端些吃食去,却在房门外看见一道身影闪过,推开门,新妇就躺在床上,腿吊在床外,睁着眼,死不瞑目……”
裴桑意怒甩衣袖,一手背在身后,冷厉地出声喝止。
“回什么回!李老妇,还没轮到你呢!若还想信口雌黄,将那道身影随随便便往不相干的人身上扣,今日就都别想走了!”
助桀为恶,都是自己积下的报应。
都是一丘之貉,装什么人善被人欺。
别说李三和李老妇,就连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年的县令,都被裴桑意溘然冲天的气势震慑住了。
他不自觉地摩挲着座椅把手,莫名就觉得这把交椅……坐得有些惭愧。
师爷淡然地在砚台膏笔,气定神闲地在纸上记录:都别想走了!
他心里是真真觉得痛快,门县尉之前挨的挠,他看着都觉得憋屈。
偏生规矩利律在前,他们还不得手,除了躲开些,便只有生生受着。
“仵作何在?”裴桑意眉目灼灼,看见一名男子从后面上前,“衣然姑娘何时身亡?”
仵作和她对视一眼,回道:“应是酉初。”
“屠夫何在?”屠夫应声上前,听见裴桑意问道:“门县尉可是在你铺子上买了一块肉?”
屠夫点头:“小的记得清楚,隔壁胭脂铺子两位夫人吵了起来,砸了一批胭脂,掌柜的报了官。
门县尉一行人是申末三刻到胭脂铺的,酉初来我摊子挑了一块猪五花,还嘱咐我绑好看些。”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胭脂铺子柜台上就放着一个滴漏,小的去瞧热闹的时候,正好瞄见了。”
最后一个问题。
“李三,成婚当日,衣然姑娘的爹娘可有前来?”
“她就一个孤女,父母……”李三撒起谎脸都没红一分,反正人都没了,死对证。
昨晚衣然竟还化作鬼来吓他,一时六神主,他才会清早冲来衙门。
李三盯着地面,恶狠狠地想着,待他今天出了衙门,非得找人做法,让衣然不能转世。
衙门口,一匹黝黑骏马前蹄高抬,长嘶震耳。
一高一矮前后跳下马,拨开人群,快步走进衙门。
“报,有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