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将贶老将军推回屋檐下,裴桑意在他身旁的矮凳坐下。
阳光落在脚边,裴桑意伸手去触碰,久了觉得有点烫手,便换脚尖伸出去晒着。
她一直未开口,贶老将军也淡然自若地品茶。
贶以喻和邡临坐在不远处葡萄架下,吃着瓜果点心,时时注意这头的状况。
晒足了阳光,裴桑意单手撑着下巴凝视贶老将军,见他翘起嘴角,忍不住好奇:“贶老将军知道我在观察你?”
“久而久之的习惯已经深入骨髓了,看不见,听觉、嗅觉就灵敏加倍。”
贶老将军微微昂首,似是在眺望远方天空的片片浮云。
裴桑意覆上他苍老劲瘦的手,凝思片刻道:“贶老将军,你身体上的病痛是早年奔腾战场留下的功绩,晚年疼痛难免,但尚不足以折磨得你至此……何不放下心中思虑?”
贶老将军手指轻轻一跳,转头“看”向裴桑意,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裴姑娘,是我有所亏欠,总不能忘掉一切,自己过得舒坦不是?”
裴桑意蹙眉,不是很赞同老将军的话。即便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也并非就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生死皆有命,恶者自然是要堕入地狱历经层层惩罚的,罚未受完之前,孟婆是轻易不给喝孟婆汤的。
若生前行善积德,死后也早已进入轮回投了胎,还能得了恩惠选择一户不的人家,来生定能顺遂平安。
裴桑意轻嗤一声,低声道:“贶老将军,你这话,若是被老将军夫人听见,定要狠狠骂你一番。”
贶老将军面色微僵,嘴唇紧抿,裴桑意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差人送客,谁知他却突然仰头大笑,笑声爽朗,中气十足。
葡萄架下的两人好奇得不得了,不知道裴桑意嘀嘀咕咕说了什么,使得贶老将军表情变化如此多彩。
不等裴桑意说话,贶老将军便从怀中取出一支做工精致的步摇,炫耀似的往她面前凑,不等她细看又收了回去,放在掌心轻轻描摹它的轮廓。
贶老爷子微微偏过头,抬起下巴:“裴姑娘可能看见我下巴的伤痕?”
裴桑意:“嗯,长约三指宽,是何时所伤?”
那条伤痕许是因着养护不当,比旁边的肤色白上许多,十分明显。
幸好是伤在下巴后面,平日里难以注意到,要是再偏半寸,就该划脸上了。
贶老将军将步摇又收回怀里,大掌轻轻拍了拍,施施然道:“罪魁祸首啊,就是我夫人的这支步摇。”
裴桑意嘴角抽搐两下,总感觉自己听出了一丝得意的味道。
被夫人打破了相还能如此得意?
这时,管家送来了药汤,贶老将军被送回屋里,喝了药会犯困,下人们通常都是服侍他在房内用药。
和裴桑意的谈话自然中止,后也未再提起。
门逸之得了邡临和贶以喻照顾,得幸和贶家后备将士一同训练,仅一日,便失去了少年的精气神。
一旦听见邡临唤他,双腿双臂都止不住地发颤。
从前在洛贤镇,门逸之自小便被亲爹盯着习武,众人皆夸赞他有习武天赋,他也认为习武的过程十分有趣。
他喜欢自己有所进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