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贶家，门逸之觉得自己天真了。

洛贤镇的众人说不定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才夸他有天赋真厉害，在这后备军营里，他连打两个士兵都气喘吁吁了。

贶家军的训练，实在是太魔鬼了。

门逸之趴在桌上对裴桑意说这番话的时候，裴桑意少有地严肃看他，看得他战战兢兢时，才喟叹道：“若非魔鬼，怎可敌边塞妖魔若干。”

门逸之木讷道：“边塞也有妖魔？”

裴桑意抬手敲他脑袋：“人啊，有时候比妖魔更加可怕。”

几日后，边塞传回消息，有邻国探子佯装潜入城内，邻国使者明面上来寻人，但连日来皆未寻到，便借故发难讨要人。

贶以喻和邡临得了消息，立即结束休沐，着手准备返回边塞城池。

临别前，贶老将军单独和贶以喻谈了许久。

出来时，她双眸通红，噘着嘴，看起来有些不服气。

裴桑意觉得好笑，上前去逗她：“咱们贶小将军这是受什么委屈啦？小嘴噘得，真是可爱。”

贶以喻斜她一眼：“……”

“你就放心地回军营，还记得这个吗？”裴桑意竖起尾指晃了晃，古灵精怪地朝贶以喻眨眼，“我偷偷往贶老将军身上也藏了，若有危险灵丝会告诉我的，届时再回来便是。”

贶以喻：“桑意，真的谢谢你。”

方才贶老将军把贶以喻叫进书房，絮絮叨叨的都是老生常谈。

末了总要说上几句她不爱听的话，什么他时日多，也该去找祖母了，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个嫡孙女。

“以喻啊，你啊，和你祖母极为相像，眉眼和性子，都极像。”

贶以喻学着祖父的语气，把话重复给裴桑意听，“桑意，我打从出世起，就没见过祖母，只知晓贶家女眷得受皇恩庇佑，各个得了听起来威风的封号，都是因着我祖母护国有功。”

“我算哪门子郡君，不过是享受了祖母留下的功德。”

贶以喻越说情绪越是低落，她所了解到的祖母，都是从祖父口中一句句拼凑出来的。

说幼时的祖母机灵可爱，说少女时的祖母心怀大义，说镇守边关的祖母至死都在关心城民有未得救。

贶以喻说不清自己对祖母是怀着何种感情，但总归是有些怨她的。

她走了几十年，祖父便自我折磨了几十年，仿似好好活着就愧对祖母亡魂。

她希望祖父活得长久些，活得快乐些。

裴桑意捧起贶以喻的脸，眼波盈盈地在她眉眼间打折圈儿地观察，睫毛扑闪，很是认真。

“贶老将军定是爱极了老夫人，曾经也一遍遍用双眼、用指腹临摹她的眉眼，将她的样貌铭记在心，才能在你出世后，用手‘看’出你和老夫人之间的相似之处。”

贶以喻愣神，她从未深思过，眼伤法视物的祖父是如何得知她与祖母相像的。

“以喻，贶老将军爱老夫人，也是真真疼爱你这个孙女的，你知道这点便好。”

书房门后的，贶老将军听得心口发烫，再也流不出眼泪的双眼仿佛也有了滚烫的感觉。

是啊，他此生就爱过那一个人，如何能在她战死后心安理得地独自过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