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逼急了要咬人的，究竟是何人伤它至死，还要把它的灵魄禁锢在此处。

恻隐之心乍起，裴桑意指尖缩回袖笼里，掐着掌心敛去涌上鼻眼的涩意。

她想着，不如对这只兔子温柔一点吧。

它身上的伤......已经够多了。

抬手轻抚过成片的伤痕，裴桑意的语气越发温柔：“你是既已成精，定抵挡得住寻常人的攻势，生前怎么会伤成这样？”

兔子不挣扎了，漆黑的眼睛一转不转地凝视着她，半晌，竟流出红色的泪来。

大概是裴桑意太过温和，和从前那些人都不相同，它便将过往娓娓道来：“我是在小溪边遇见他的，他给我取名溪儿……”

百年前，溪儿刚成精，虽不能化形，但神智已开。

遇见男子的地方，是溪儿的藏身之处。

溪底有一处奇怪的泉眼，寻常人看不见，只有精怪能发现。

从这出泉眼中涌出来的水带着灵气，溪儿成精后便常常去喝泉眼水，加上开智后一直用心修炼，妖力增长得很快。

那日，她刚从溪底上来，不小心沾了些水珠，便靠在岸边抖毛。

正抖着，倏地被一件味道奇怪的衣服盖住，随后四脚腾空而起。

“小兔子怎么掉进水里了，会生病的。”是个小少年的声音。

鼻尖灵活地拱开衣角，溪儿见到了一个模样极俊俏的少年。

若是他脸上再干净些，还会再俊俏些，溪儿默默地想。

少年家境贫寒，本是出来寻些野果子吃的。

虽然意外见到了落水兔子，但没有趁机杀它，反而小心翼翼将它擦干，又拾了干草在隐秘处给它铺了个兔子窝。

还费劲去找来许多兔草和野萝卜，都给它囤在兔窝下面。

一见倾心便来得莫名其妙。

许是因为他的善良，又许是他的温柔。

安顿好溪儿后，少年便抱着野果子和野萝卜匆匆离去了。

溪儿望着远去的少年背影，只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着他蹦走了。

在不断的思念中又过了五年，溪儿能化形了。

她天生皮肤粉白，瞳仁又黑又大，化出一身似雪的粉白衣裙，左顾右盼时看着灵动又可爱。

凭着当年那件衣衫上残留的气息，她不顾一同长大的鸟人劝告，毅然踏上寻人报恩之路。

几经波折，溪儿才得到了小少年是邻县人士的消息。

听溪儿说到这里，听过不少男女爱情话本的裴桑意大概能猜到后面的故事了。

将溪儿放在地上，她让它化人形说话。

实在是小兔子伤痕累累，看着渗人。

溪儿点头，转瞬又变成布衣女子的模样，侧身坐下。

裴桑意：“你去寻他，他认出你了？”

溪儿摇头：“他不知我身份，更不知我是当年那只兔子，只当我是认了人。”

一个是衣着光鲜的貌美女子，一个是家境贫寒不得志的男子。

只要不是坏透了根，就不会在陌生姑娘因找心上人而寻上门时沾沾自喜。

正是因为那时的男子虽然不得志，但良知未泯，才让溪儿生出了“他的确是个好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