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来颤抖的身子渐渐平静。
张阿难上轿厢,马车缓缓而行。
“汶江侯,此去吉凶如何?”
范铮问道。
张阿难顾左右而言他:“华容侯所为,倒让我失敬了。”
范铮苦笑:“虽非君子,但有些事还是要做的,纵然明知不智。”
元来低垂的头颅抬起,身板直了些许,眼眶微红。
车行数里,元来已去了畏畏缩缩的姿态,眉眼间隐隐有一丝倔强。
天潢贵胄,便是赴死也需从容。
“此生无功过,唯幸曾拜先生门下。”
范铮无声地笑了。
哎,从一开始,范铮就想与李泰保持距离,偏偏怎么也甩不开。
便是因此去岭南日啖荔枝三百颗,也只能认命了。
话说,这个“三百”是虚指,莫憨憨当真啊!
常人的话,日啖三十颗就得上火、牙龈肿痛了。
马车停下,范铮掀开轿帘,率先走了下来,目光为灯火通明的宫殿所引。
熟悉的建筑、戒备森严的阵势,恰恰符合范铮得到的消息。
一手探入轿厢中,引元来下地,范铮昂首挺胸,带着元来步入显德殿。
殿中除了新上任的太子典内二人、太子内坊丞二人、太子典直四人,还有战战兢兢的内直郎二人、内直丞二人、捧衣冠的典服三十人。
太子内坊与内直局,官员俱在此了。
范铮怎么也没想到是这场景。
张阿难一扬拂尘:“请太子治更衣。”
元来麻木地前行,在范铮面前换上公服远游冠、犀簪导、绛纱单衣、白裙襦、革带、金钩、假带、瑜玉只佩、方心、纷(佩巾)、鞶囊、白袜、乌皮履。
这是常朝、元日、冬至朝服。
范铮被雷得外焦里嫩,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脑洞。
好吧,目前来看,让他以李治的身份继续坐镇东宫,倒是个最好的选择。
至于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范铮表示,视而不见吧。
隐隐约约地,范铮听到张阿难小声说了句“高阳原”。
嘶,这意思……
李世民从殿外踱了进来,略带哀伤的眼神扫过“李治”,微微颔首。
“太子啊,既然痊愈了,明日便上朝吧。”
“李治”滞了一下,叉手道:“臣遵命。”
范铮叉手:“臣范铮有话要说。太子既已无恙,属官当尽量依旧才好。”
李世民大虫般的眼神在范铮身上打量,直让范铮压力山大,在这兀自寒冷的天气,鬓角竟渗出几许汗丝。
范铮咬牙坚持,才知道以前贞观天子对他是极客气了。
李世民吐了口气,卸下气势:“想不到你还是个重情的。”
李世民知道范铮是在为谁开脱。
太子舍人李义府这种小角色,无损大局,是杀是放都无所谓。
可是,太子詹事李世勣、太子少詹事张行成、太子左清道率副率尉迟宝琳、太子通事舍人程处侠,即便以贞观天子之能,亦不能随意处置。
就着范铮之言,贞观天子就坡下驴,此事到此为止。
谁想东市口走一遭,尽管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