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石锁指挥着所属部队大肆镇压和逮捕游行示威学生,刚把几个高喊口号的青年学生押上汽车,一抬头,正好和石头的目光相遇在一起,不由地使石锁失声“啊”了一声。石锁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也没想到朝思暮想的兄弟竟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相见,竟然是如此的尴尬和残酷!他心想,也是啊,只知道不折不扣的执行上边的命令,只想善始善终的完成上峰分配的任务,怎么就没想一想游行的人员是哪里的学生呢?自己真是幼稚啊!上峰命令自己前来镇压和逮捕游行学生,就应该想到石头的学校啊!可心里竟一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一心的想着怎样完成好这次任务,好给上峰一个满意的交代。可命运往往就是这样的巧合,就偏偏在这里遇上亲密的兄弟了。没办法,还不能过于声张,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有用眼神暗示石头,自己会救他的。可石头愤怒地瞪着他,根本不买他的账。
石头他们被带到了市警察局,在这里已关押了很多被抓来的游行示威的青年学生,都在等候审查处理。石锁有意想淡化石头的”罪责”,就把他们领到了一个审讯室。石锁坐在审讯桌后面,被逮捕学生在士兵押解下站在桌前。
石锁问他们:“你们身为学生,本应致力于学业,不该受人蛊惑,来凑这个热闹!你们可知你们这样向政府发难,这是违反国法的事情,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弄不好是要吃牢饭的。不过,法不治众,只要你们承认是一时冲动,盲目随从,并保证下不为例,我会请示上峰,画押结案,你们就可以安然回去了,大家认为怎么样?”石锁有意把询问的目光停在石头脸上。
石头回答道:“我们本来是想致力于学习,可学习得有个和平安静的环境啊。现在当局发起了全面内战,诺大的一个中国哪里还可以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经过八年抗战已经凋敝不堪的国家哪里还能再经得起战火的洗礼?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还哪有心思坐在校园里静心地学习?”
“国家长期战乱,外侮入侵,国家经济遭到严重破坏,我们青年学生明事达理,深明大义,当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同舟共济,共克时艰才对。”石锁说道。
“道理确是如此,可前提是国家当局应该关心民意,顺应历史潮流,给广大民众创造福祉,而不是悖逆民心,置民众生死于不顾,随意丢弃来之不易的和平,故意发动战争,而将中华民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啊!”石头意气勃发的反驳道。
石锁想,石头啊石头,哥是想让你说是盲目随从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你好,还上劲了!就说道:“国家大事,自有国家领导去操心,咱等平民百姓做好分内之事即可。再说,一个国家,当然只能有一个政党,一个军队,一个领袖,这样才能长治久安,免生祸乱嘛。不然,人多乱,龙多旱,国家还不乱套了?现在是戡乱时期,自然困难会多一些,需要我们上下一心,精诚团结,互相理解,共渡难关嘛!”
石头一听,便更来了情绪:“自古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得民心者得天下。中华民族历经八年抗战,国力疲敝不堪,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国家急需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共产党深明大义,诚心谈判,为了民族利益,为了百姓生计,宁可不顾一党之私利,一再做出巨大让步,最后定立了和平协定,人民终于看到了和平的曙光。多灾多难的中国人民已厌倦了战争,中华民族太需要从战乱中爬出来快速进入恢复民生、建设国家的道路上去了。可当局不顾老百姓的强烈呼声,逆历史潮流而动,冒天下之大不韪,悍然发动全面战争,这不是要老百姓重蹈战乱之苦和终宁日的悲惨覆辙吗?这不是要中华民族一直积贫积弱而永出头之日吗?长此以往,中华民族处于世界列强虎视眈眈之中不是会更加速国家的衰亡吗?”
石锁听后,好长时间没有回话,他想到:这不是曾经自己在心里问过千遍万遍的问题吗?曾经自己也是如此质疑过、探讨过,可现实摆在眼前,又能怎样呢?只好说:“你们说的我十分理解,自会酌情考虑,会向上峰禀报,传达你们的意见。我身为军人,不便于评论时政,在此就不过多辩论了。我希望大家能理解我之心意,配合一下,以便于处理今天之事!”他这是暗示石头自己和他有一定共识,不要过于言辞激烈,他好便于行事。
石头早已看出石锁的意思,只是心中不平,借此一吐为快了。此时的他,已经抒发了自己胸中沉积的怨气,心里好受多了,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是大家坚决不同意在悔过书上签字,只同意在谈话纪要上签字。
石锁将审查结果照会警察局稽查部门,并向上峰汇报了处理过程和结果,就让大家在谈话纪要上签字放归了。
石锁找了个机会追赶上石头会了面。经过今天的一系列事情,石头有点和石锁生分起来。石锁说:“时事问题咱们就不争论了,我也是端人的饭碗,身不由己。你看,现在战事日趋激烈,我连见你们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心里很难受。上次回家探亲,匆匆一别,竟再机会回去看他们。特别是娘和会芹送我去车站的情景,至今想起来心里还是难受之极。当时娘把三娘给我的石榴从车窗递给我,结果包袱开了,石榴撒了一地,我只顾得收拾石榴了,一抬头,火车拐弯竟看不到他们了,至今想来,还念念不忘。好长时间,想去看看你和三叔,都没有机会,特殊时期部队不让私自外出,你们还好吧?”
“还好,杏花姐要结婚了,是我爹商行里的。我在学校里学习也挺忙碌的。你怎么样?也打仗吗?”石头现在好了许多。
“还行,我们部队自从去年和共军驻胶州部队交过手之后,就一直驻防咱青岛地区,没大有什么战斗任务。”石锁奈地说道。
“就不该有这场战争,本来好好的和平已经到来了,你们那个老蒋非得搞起这个战争来,把大家都害苦了!”石头愤愤不平地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这场该死的战争还不知什么时候结束呢!”石锁也担心起来。“奥,对了,杏花结婚我也去不了了,现在钱都毛死了,一袋子钱买不了多少东西。我身上的这块怀表是我刚买的,就送给她作为礼物吧!你给捎去吧!太遗憾了,我去不了,这该死的战争!你替我向她祝福吧!”
石头替姐姐收下了石锁的礼物,又说了些别的,最后石锁说:“我得回去了,我没有时间了,再说,让人知道了不好。你以后要保护好自己,别再上街游行了,你看看今天多危险,多亏是碰到我。要是别人,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