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不得不信或许真有国运一说。
纵观前朝历史,至少梁国的国运可以说是很差,历任皇帝都是短寿的。
太祖邰重华一生戎马,为大梁打下基业,去世时年仅四十六岁。
高祖邰昭业十八岁登基,励精图治,四十二岁便撒手人寰,留下骆皇后一双孤儿寡母。
这孤儿便是梁宣帝邰善祐,踌躇满志的少年在骆家的扶持下登基,兢兢业业二十年,油尽灯枯,最后是被气得吐血身亡的。
驾崩时三十五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轮到邰文璟继位时他才十岁。天子年幼,裴太后垂帘听政,同先帝留下的辅国大臣一起,直至去年才正式还政于天子。
朝中不乏有经历了文昌、元徽、熹平三朝的老臣,追随大梁经历了几十年的风云变幻。
对于他们来说,邰文璟疑是开国以来最离经叛道的皇帝——
独宠异族,好大喜功。
也不怪邰文璟着急,大梁建国不过百余年,最初的欣欣向荣过后,世家门阀带来的弊端逐渐显露。
皇权不够稳固,政权岌岌可危。
从太祖好战开始,耗光了银钱,到高祖时为了填补银钱的空缺发展文治,大梁在他的治理下休养生息了几十年,恢复了一些元气。
但邰善祐判断失误,贸然变法推崇新政,致使党争不断。
多少官员死在权派刀下...朝中武将,几乎人可用。
帝位传到邰文璟手上,几乎就是个烂摊子。
云国、柘国虎视眈眈,除了抵御外敌还要赈济天灾,银子像水一样流出去。
经历了去岁的涝灾、年初同云国的议和赔款,国库已经被掏空了。
眼下再拿不出救灾的银子了。
岑清宴听见他说:“今年天灾不断,钦天监使言是宫中出现了异象。朕和太后商议过,决定来年的秀女就不选了,下月的千秋节也不必大办,你们……”
邰文璟又沉默了一会儿,对这些嫔妃他没什么感觉,但总归是他的女人,叫她们为自己节衣缩食吧,他说不出口。
许皇后惯会体察圣意,看穿了邰文璟心中所想:“臣妾身为中宫,自当为陛下分忧。臣妾自请免去的三个月的月例,以充国库。”
整个漪澜殿都听得清清楚楚。
邰文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亲手扶起许皇后:“好,皇后有这个心很好!”
裴贵妃被许皇后抢了先,暗骂许皇后假好心,不服气地站出来表示她也一样。
纯妃也柔声道:“臣妾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臣妾也愿意和皇后娘娘一样,替陛下分忧。”
“怜娘…朕很欢喜。”邰文璟双目亮晶晶的,那是氤氲的水光。
见此,各位嫔妃都纷纷表示自己也愿意,不甘落后。
邰文璟哽咽着感动道:“诸位爱妃能有此等心思,朕十分欣慰......你们的家里都很好,教出这般善良大义的女儿。”
得了这一句夸奖,小嫔妃们能回味三天。
当夜,依旧是纯妃伴驾。
宴散,众妃按照品级离开,和岑清宴同宫,住在侧殿的正是钦天监的孙女谢充容。
岑清宴想着今晚的事,钦天监说的异象、还有雪灾...有没有什么说法?
她打算去找谢充容坐会,打听打听。
摇曳的烛火下,岑清宴看见谢充容的脸异常苍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她好心问多一句:“你撞邪了?”
本意是一句玩笑,谁知谢充容听了脸色更不好了。
谢充容的宫女初夏忠心护主,站出来严肃道:“贤妃娘娘,鬼神之事岂可戏说?”
岑清宴心里不是滋味,她曾在宫中扬言不信清谈玄学,鬼神甚可惧,正被谢充容听去。
梁国的钦天监之责除了负责观测、记录和占卜天象,亦信奉道教玄说,通《易五术,山医命相卜。
而谢充容作为钦天监正使的孙女,自小随爷爷长大,亦懂一些占卜相看之术,在宫妃之中是一股清流,清冷神秘,孑然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