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破风之声化作尖锐的噪音，几乎刺破耳膜，令楚歌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过是一团扭曲的残影。 意识尚未反应过来，野兽本能已经山洪暴发，下肢几乎撕裂，朝后方猛地一跳。 一道劲风掠过他刚刚站立的岩石，伴随一阵火花闪耀，地上出现了三道鲜明的爪印，一团浓烈的血雾恍若凭空出现，那头幽灵和骷髅一样的猫儿从血雾里钻了出来。 现在，它和楚歌近在咫尺。 楚歌可以清晰看到它裸露在外的强韧肌肉和筋腱，是如何伴随着呼吸“别别”跳动，像是丑陋蠕动的蚯蚓。 亦能看到它不断伸长的利齿，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的荧光，划出两道死亡的轨迹。 血腥和腐臭的气息，仿佛两只湿漉漉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楚歌的喉咙。 纵然楚歌的意识能抵御这种深渊般的恐惧，老鼠的神经却承载不住满溢的勇气，他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根本做不出立体迷宫中腾转挪移的闪避动作。 “呼噜呼噜，呼噜呼噜……” 幽灵般的猫儿喉咙里，发出吊死鬼从绞索上摘下来那种气压喷涌的声音，它高高扬起爪子，对准楚歌的喉咙，发出致命一击。 “轰！” 眼看幽灵猫的爪子即将撕裂楚歌的咽喉，他的神魂只能灰溜溜滚回本体，一团黑影从左侧狠狠撞了上来，正好撞在幽灵猫最柔软的腰腹之间，把它撞飞到了一大堆空空荡荡的罐头盒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一声无所畏惧的低吼，是薛勇附身的蜜獾，“平头哥”！ 楚歌长舒一口气。 妖兽之间的战斗，果然和人类的战斗不同，他还是要尽快熟悉操纵这具娇小而柔弱的身躯，和远比自己强大的妖兽厮杀。 说时迟，那时快，幽灵猫一个骨碌就从堆积如山的罐头盒里钻了出来，咆哮着扑向蜜獾，两头体型大致相当的凶兽死死纠缠在一起。 彼此都是走白刃相向、近战搏杀的路线，就像是两名绝世剑客，同时操纵着十几把宝剑，在虚空中划出上百道眼花缭乱的剑影，明明是生物的爪牙，却制造出金属相撞的噪音，一蓬蓬火星乱溅，令整个地下世界都忽明忽暗。 蜜獾皮糙肉厚，连毒蛇和狮牙的戳刺都不在乎，乍一看，很快占据上风，自身只受了微弱的轻伤，却在对方身上留下几十道深可见骨，血花四溅的伤口。 但幽灵猫就像是从梦魇中走出来的亡灵，周身七零八碎的腐肉拥有极强的自愈和增殖能力，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眼底火焰般的凶芒，随着激战，越来越明亮。 纠缠片刻，薛勇有些沉不住气，蜜獾发出刺耳的尖叫，利爪朝对方的眼窝抓去，想要直接扯下幽灵猫的眼球，看看失去的眼球是否都能这么快重生。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幽灵猫的下颌像是脱臼，整张嘴张开到极限，变成远远超出头颅范围的血盆大口。 喉咙深处，忽然喷出一团带着荆棘和倒刺的血肉之食人花，一口咬住了蜜獾的肩膀！ 无论薛勇还是楚歌都没料到，幽灵猫竟然还有这样的变化。 蜜獾猝不及防，肩膀被血肉和内脏组成的食人花紧紧咬住，荆棘和倒刺越嵌越深，急切之间，无法扯落，越是用力，疼得越厉害。 幸好幽灵猫喷出变异内脏伤人，也属于两败俱伤的杀手锏，它同样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再加上蜜獾的皮肉实在强韧至极，令它也没办法将蜜獾的肩膀连带着前爪轻易撕扯下来。 双方僵持，像是进行一场诡异的拔河比赛。 激斗的响声，早已惊动了在四周警戒的猎魂兽们。 先是雷动操纵着铁甲兽，如横冲直撞的主战坦克般隆隆而至，身形蜷曲成一个带着尖刺的大铁球，朝幽灵猫的腰部狠狠碾压过去。 然后是黑羽操纵着“金线儿”，在幽灵猫的后腿上深深咬了一口，大量混合性的蛇毒，注射进去。 这场并不公平的拔河，终于以蜜獾的胜利而告一段落。 “啪！” 蜜獾的肩膀狠狠一耸，一扯，将幽灵猫连带着内脏食人花都扯了过来，高高抛飞到半空，又狠狠砸落在地。 不等幽灵猫最后一次爬起来，蜜獾已经将它喉咙里喷出来的内脏食人花彻底扯断，并且拽着它的血盆大口，上下一分，令颌骨和下颚粉碎性骨折，再也无法合拢。 在肌肉、神经和血液毒素三管齐下，腰椎和颅骨粉碎性骨折，外加遍体鳞伤，失血过度的多种重伤镇压之下，幽灵猫终于缓缓闭上眼睛，只剩下微弱地抽搐。 很快，连抽搐都凝固起来，它变成了一堆僵硬而凌乱的尸骸。 两只毛发特别油亮的小白鼠，用尾巴蘸了一些很好闻的药膏，来给蜜獾疗伤。 蜜獾对自己接二连三在阴沟里翻船，显得很不满意，蜷缩在一边生闷气。 其余移魂者们，则围绕着幽灵猫的尸体，观察，分析，议论。 穆处长用尾巴卷了一根好似绣花针的东西，插入幽灵猫撕裂的腹部。 “灵能读数极高，这头野猫的变异程度极深，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黑羽的金线儿，则仔细观察着幽灵猫刚才喷出伤人的那团内脏食人花，看出端倪。 “这头野猫的内脏变异特别厉害，说明它是吃了大量蕴藏着浓郁灵气的食物，才能‘自内向外’，产生变异，考虑到猫科动物的食性，我们不能排除附近还有小型妖兽栖居群落的可能性。” 楚歌同样在旁边，仔细观察着幽灵猫的尸体。 作为移魂者，他是不折不扣的菜鸟。 但作为训练有素的战士，他已经出生入死很多次。 幽灵猫尸体上纵横交错的大量伤口，令他隐隐感觉不太舒服，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一些什么。 “怎么了？” 林一鹿问他，“你该不会吓坏了吧？没事的，就算真被对方重创，只要意识及时逃脱，最多损失一头魂兽而已，你的本体仍旧好端端待在移魂舱里啊！” “不是……” 楚歌想了想，挤到前面，认真比较幽灵猫尸体上好几处伤口的不同。 “勇哥，麻烦你过来看一下好吗？” 楚歌控制着肌肉的微妙颤动，发出呆板的合成电子音，“看看这些伤口，是否都是你刚才激战时留下的？” 听到这话，众人微微一怔。 他们是听到声音才来到现场，当他们抵达时，幽灵猫和蜜獾已经厮杀得血肉模糊，难解难分，所以，他们不明白楚歌的意思。 薛勇操纵着蜜獾上前，冲着楚歌尾巴所指的部位一看，也奇怪起来。 “不是。” 他说，“你们看，这些撕裂是我刚刚留下的，我的风格你们知道，一出手就不留余地，刀刀都要见到骨头，若非这畜生的生命力实在太顽强，早就被我撕成碎片了。 “但这些更加细小的伤痕，周围的肌肉有些发白，里面的血早就流干净了，还生长出这么丑陋的肉芽，令伤口勉强愈合，这是旧伤——是不久之前，留下的旧伤。” “但就是这样的旧伤，却险些要了幽灵猫的命。” 楚歌绕着幽灵猫的尸体转圈圈，“你们看，这种又细又小却又极深的伤口，遍布幽灵猫的身体，包括心脏在内的各处要害都有，就算它拥有极强的自愈能力，光是流血，都该活活流死了。 “这也和我一开始看到幽灵猫的样子相符——那时候，它就是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的模样。 “你们都说，妖兽是智慧极高的存在，不太会像普通野兽那样贸然出手，但这头幽灵猫根本疼得丧失了理智，如疯似魔地乱抓乱咬，或许，就因为这些细小伤口，折磨得它生不如死的缘故。” “所以，你怀疑——”黑羽操纵着金线儿，冷冷问道。 “我怀疑，这头幽灵猫，并不是这处灵气泄漏之地的顶级掠食者。” 楚歌幽幽道，“此间食物链顶端的王座之上，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