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子时,又下着雪。
纳兰初见在清冷的月光下足足疾行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任何一家还未打烊的店铺。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冷清寂静,除了寒风呼啸的声音和自己喘息的声音之外,就只剩下时不时在不远处响起来的刺客急追的脚步声。
因为这恶劣的天气,加上怪病和脚伤,陆章台已经在纳兰初见的背上又昏迷了过去。终于,在一条清幽的不知名的巷子里,纳兰初见眼前一亮,发现了一家破漏的小酒馆还点着油灯。那昏黄微弱的灯光从破窗里落到了屋外的巷子街道上。
纳兰初见连忙施展身法——过眼云烟,直如一朵紫云,刹那间便飘到了酒馆的窗外:“老伯,我的妹妹落水了,在下想讨一床棉被,可否?”
那小酒馆正有一个朱颜白发的老翁,一人在铜盆里生了一堆柴火,在这寒冷的夜里,独自喝酒。穿着满是补丁布衣的老翁抬起头,那双迷离的醉眼睁开一丝,看了看站在窗外风雪里的青年公子,鼻音浓重地道:“公子若不嫌弃,老汉这就拿给你。”
“好,多谢老伯。”纳兰初见喜出望外,又取下了腰间那块流转青光的玉佩,轻轻放到了窗台上:“老伯,你的棉被就算是在下用这枚玉佩换的。”
“使不得,使不得,公子的玉佩是上好的汉青玉,老汉的破烂棉被权当送与公子了。”那老翁说着,也不去拿窗台上的玉佩,提起酒壶,灌了一口酒,然后自顾自地转身,到塌上抱来了一床陈旧而又破烂的被子。
那老翁步履阑珊地走到窗下时,突然发难,大嘴一张,猛地喷出一口酒来。
空气中立马扩散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纳兰初见瞧此人明明是农夫打扮,却一眼识得自己的汉青玉,便起了一丝疑心,又见他抱起被子后,一直紧闭着嘴巴,两颊微鼓,便知道他喝下的那一口酒并没有吞下,定是另有玄机,所以暗地里早已在提防。
当那老翁的一口烈酒喷来之时,纳兰初见连忙撑开了鲜红的油纸伞,同时,他脚下一点,已经背着陆章台倒退到两丈之外,一根红旗招摇的旗杆下。这时,他手中的那鲜红的雨具上酒水淋漓,已经出现了成千上万个小孔。同时,还传出了硫酸腐蚀皮肤的那种焦臭的味道和滋滋的声音。
纳兰初见将雨具丢到了地上,眼中一寒:“好生厉害的毒酒!”
“纳兰公子,好快的身手!”那老翁阴冷一笑,露出了两排发黄的牙齿。
话音还未落地,老翁双手往两边一扯,他手中的被子立马铺开,破风声急促而又连绵,无数的铁蒺藜从四面八方射向纳兰初见。这些暗器无一不是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几乎将他的每一步反应都封死了。
面对涂染了剧毒的铁蒺藜,纳兰初见自不敢以紫气东来吸纳它们的毒气。他灵机一动,一掌拍断了身旁的旗杆,从上面撕下来一条红布,将陆章台绑在自己背上。然后,他手执那旗杆,施展了紫霞功第二式——翻云覆雨,气灌杆身,顷刻间,那红旗上紫气如云。
纳兰初见脚踩天罡斗步,手中一转,以大海中那漩涡般的暗劲,将四面八方的铁蒺藜通通笼罩到红旗之下,紫霞之中。紧接着,他双手握着旗杆,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凭着一股磅礴的旋转力道,将无数暗器送了回去。
眼见那些铁蒺藜仿佛一场蓝色的暴雨一样,倾盆而来。那老翁头皮一阵发麻,手忙脚乱地关上了窗户。此人刚好关上窗的时候,铁蒺藜如约而至,“哗啦”一声,将小酒馆的这面土墙都推倒了。
这时,纳兰初见刚好瞧见那老翁欲从对面的窗户逃走,于是运气于臂,用力将旗杆掷出。那老翁听见了土墙倒塌的声音,吃了一惊,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但就是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旗杆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刺穿了他的咽喉。
纳兰初见来到塌了一半的小酒馆中,从黄泥之中找到了那一床破旧的棉被,同时,也刚好捡到了自己的那枚汉青玉。此时,他解开腰间的红布条,将陆章台轻轻放了下来,又用棉被将她裹住,这才抱起她匆匆离开。
差不多子时二刻,纳兰初见终于到了宝甲大街上。他一看初心阁的方向,发现那里竟然冒起了一片火光。这时,他只觉自己的背心直发凉:到底是谁?能在天子脚下摆出如此一座步步为营的阴谋诡局。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是局外人,但种种迹象表明,自己早已是局中人,只不过是敌暗我明罢了。纳兰初见思绪一转,既然敌人已经对初心阁出手了,那么此刻,那里倒是成为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并且,那场大火,还可以将陆姑娘的衣服烤干,减缓她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