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就送她回去。”
童息这么说着,正想将这丫头抱起,却听父亲对他说:“将剑放起来吧。”
听到这里的童息心中微微一颤,身体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你答应过我的,不是吗,息?”
“不,父亲,我想!”
“你不想,剑终究只是杀戮的东西,名誉权势,力量欲望,这些对于一个没有深厚背景的人都是剧毒之物,那个丫头的结局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这便是贪图不该拥有的东西的代价,你去复仇,我没有去阻止你,只是不愿意你真的失去了所有血性变成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既然大概已经处理掉了事情,孩子,你该放下了。”
我该放下了吗?我不知道。
“我想再想想。”童息没有再理会父亲,只是左手穿过纤儿的腿右手扶着她的背部抱了起来。
这丫头,即使自己力气增长了些,但是依然感觉到她的身体沉重了许多,童息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直起身子向右走。
“息,别忘了你对你父亲的承诺。”
父亲这话让他的身子顿了顿,然后他才大步向前。
村中刘姓不多,不过两户四五个人,纤儿家离他家并不远,不过行了数步,她紧绷的身子便松弛下来,眼皮微微颤动,然后却没了大动作。
这丫头是醒了吧,记得上次抱她,那时候大家还小,她羞红着脸闭着眼睛不敢看他,到了如今,本以为两人的关系生分了,她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躺在自己的怀中,装睡装得很安心。
不过十多步,息便将这丫头送到明显大了许多也精致了许多的宅院中,农村的宅院基本不挂牌匾,但是息就是知道这家的主人姓刘。
踏步走进这院子,一眼看到了坐在厅堂主院的贾先生,年近九十的老先生满头发白的头发,但是看起来居然身体还不错,没有柱上拐杖,脸上也没有太多的皱纹,他穿着一身麻布灰衣,精气神似乎很高,至于侧坐在边上近三十的纤儿的兄长刘言,在这里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贾老先生好!”
“好好好,息儿精神还足,看来没什么大事。”
“贾先生为何来这里!”
“言儿这小子要进学了,来看看他,省得他发达了忘了老夫教过他。”
进学,去哪个出名的学院吗?
刘言这人,平日看似对谁都谦逊,但是却从未有过知心朋友,只因为他那不知从何处来的矜持和高傲,那东西哪怕是孩子都能清晰感受到。
但是他和大家的关系又都不算差,算不上孤僻,不知道这个学文习武都有了些许成效却又都不精通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我带纤儿回来了,她在我那。”童息说到这,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大壮,你将纤儿送回屋便回去吧,我没有太多的功夫去理会太多!”刘言的声音有些平淡,听不出语气,但是他的声音倒是浑厚了许多,比以前尖锐的声音让人舒服多了,说起来,自己多久没和这个家伙交流过了?往日他们兄妹不是大多数时候都在青城学艺吗?
“嗯!”息轻声回应了,熟门熟路绕过前厅,再往左进入了这丫头的房间。
女人的房间,哦,是未出柜的待嫁女人的房间,大概叫做闺房是吗?这野丫头小时候时常带自己来这玩,仔细看看,居然与十年前没差上太多。
哦,仔细闻闻,这丫头和那些自己平时见到的女人相比,身上居然没有脂粉味,除了添置了一片铜镜,一个估计是装衣物的橱柜,居然和以前差不了太多,依然是那样的简陋。
将纤儿的鞋褪下,把她轻放进床中,微微盖上,息没有再做别的,转过身正准备走出房间,却被一身轻呼叫住了。
“童息哥,留下来说会话好吗?”
“我以为你会一直沉默着,你不是醒来了,也不愿意理我吗?”
长久的沉默,直到童息没耐烦再次抬脚,她才张口:“等等,息哥哥,这几年纤儿不是不想理你,只是大哥说,谢家有恩于刘家,我不能去抢。”
不能去抢?
“这几年,大哥一直想将我嫁出去,只是我一直不肯,哪怕被逼的不耐烦了我也只是说,至少要等到你成婚才愿意嫁,你知道吗,这么些年,我也等的很苦,其实那个女人死了,我还挺开心的,正在和云婆婆习武的我听到这事开心了许多,直到赶回来听到童伯说你去为她复仇了,我才慌了神,跑到镇上去堵你却依然晚了。”
她起身坐正身子,左眼不知道何时流出一滴泪来,童息回过头,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
“你看,我就是这样没什么善心的一个女人,但是啊,我依然想要说出口,和你在一起很欢喜,这么些年了见了那么多所谓的风流猜子月牙脸,却依然觉得你这张方脸才对自己胃口,大头,我不想再让其他女人抢走你了,任何原因都不可以,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好吗?自己再次拿起了背后的这把剑,难道又要停下吗?止息止息,难道便意味着自己一生都没有多少机会握紧它吗?
记得最初,便是这个丫头叫自己大头的,等到大家都这么叫了,她反而开始叫回息哥哥了。
她看出来,自己又想要离开了吗?
“纤儿,你觉得什么是所谓的爱情!”
“师傅说,这世上自认为的爱情大多是一杯水,或是一杯酒,水平淡,酒醇厚,以前纤儿一直以为爱情就该是一杯酒,活得酷烈辣口,烈到火都能点燃才是值得的,后来我真的得到了一杯能够点燃的酒水,火光过后,那杯酒水变少了,而且长久依旧,寡淡得和水也没有什么分别,等到你属于别人了,我才开始觉得,所谓爱情不是什么够不够刺激的酒水,而是生活哪怕仅仅只是一杯水,两个人也有着愿意长久的饮下去的勇气,我想这就是爱情了吧。”
童息怔住了,他本想听到一个简单的回答,却听到了这些,他知道,自己其实听不太懂。
“可是我,不是很懂什么是爱情,你大头哥我呢,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而已。”
“别走。”
面对再次回头的息,刘纤几乎是在下一刻立刻低呼。
“我们明日便可以再见,不要说得和分别一样。”
“你答应了,对吗,不再去追寻那个所谓的江湖。”
“明天再见,纤儿,好好睡,我去处理一下一些善后的事务,明天以后,什么事都不会再发生。”
两人终究再次分别,再看到父亲的脸不过是十几个呼吸之后,童息再次拿起了雕刀,开始雕刻已经被冷置多时的树根,并一边和父亲低声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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