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日泛黄,明月初现,这是偏暗阁难得消停的日子,听说后山出了些小状况,孙恒却相信着这天然书院七十年的底蕴,只是终究是自家的孙女,他还是难得放下了正在编撰的书,望向后山的那个窗口。
这阁楼从初建成,便有着采光不足的弊病,经过几次的改造才变得亮堂,这口大窗便是后面开的,唯一的弊病便是书籍保存更难了。
可没办法,这书,不被,那更没有意义,他正望着外面的光景,身后却不知何时站定了一个人。
翻书的声音撞入耳中,孙院长才意识到了什么,他也不转头,只是对着前方望着。
“这方实解录,你编撰了三年,看来终于要到尾声了,小恒。”
“你来了!”
“看起来你不太高兴。”
“对将自己写的书挑出百般漏洞,却不给丝毫解决方案的老不羞,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那也比什么都不说好,小恒,你是编书之人,你自己若都半懂不懂,又怎么能写出让别人信服的书呢?”
“吾也未曾想过写出传承百世的文章,只是想留下自己的感悟,仅此而已,至于是对是错,留给后人评判便好,对了,你的事如何了,周圣。”
两人都没有互相看着对方,却你一言我一语交流起来,看起来,所谓的孙恒院长,对着读书人的圣人,语气上算不上。
“还没探究出,只是有感七杀星陨落,江湖朝堂将要进入乱局,只好连忙赶来。”
恒终于回过头,此时已然天黑,他挥动衣袖,一股细小的热气自袖口围着阁边转了一圈,四根烛芯慢慢点燃。
这时,才发现在阁楼上方,有着数块大镜子镶嵌在上面,将这阁楼稍微照得明亮了些。
再次坐在以前的座椅上,孙恒将自己写的书卷拿到手中,缓缓推开,将镇纸压在了最后。
这五尺的长纸,不过区区近千字,自己却用了三年,三年啊,细小的字如同蚊虫,清晰却又单薄,自己却从中看到了,自己年轻时遇到如日中天的大哥,跟在后面杀山贼宰海帮,屠狗官伏贼军的岁月。
寥寥九百字,字字如泣血!
“所以大哥,真的死了吗?”
理智告诉他,那个人已然故去,可感性却一直提醒自己,万一呢?
看到那把剑的时候,自己脑中便是猛地一抽,这剑还是自己从温老头那讨来的,包括那老小子成名后自己送他的那把‘白豚’剑,这些都是经过自己手的。
什么时候,自己便和他分开了呢?是自己进了朝堂,还是在那次进贼窝他想杀那个贼首的孩子的时候?
至今自己依然不知道那时自己做得对不对,唯一结局是十一年后,那个孩子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中,而他也多了一道伤口,被毒素折腾了三个月。
那一年,名为冯笑隆的男人四十六岁,一身壮实的肌肉经过数月折腾,竟然消瘦得只剩骨架。
自己万分内疚,做下的孽却由大哥来承担后果,可惜那时自己与他虽还有情分,却已然产生了隔阂。
不,不是隔阂,只是自己害怕再见他,只是拜托幼妹,让同在扶阳城的她照顾一下,偶尔也去看看他。
再后来,实在没有想到,大哥这样的野夫也会定居,居然与舍妹婚配,数年内产下孩子四人,其中第二胎是一对男女,明香长成时,居然被太子看中结为夫妇,大儿子冯明空学兵事进退作为军师陪着几位将军打仗,在战事停歇时终于累算功绩封为将军,掌控五万人的军队,二儿子英俊潇洒,虽说修为平平,却是个写诗的胚子,每日四处云游,名声传过大半个宋家江山,而他那幼子,借着大哥的权势开起了金银首饰店开在扶阳城日进斗金,后来虽说在帝王的干涉下开遍了大城市,被经营成半官方性质的谍报,可依然能算是一时的人杰了。
这老小子安分了二十几年,直到幼妹孙恬早逝,他才再次到江湖上走动了几年,再回去,大儿子已然从军去了,冯笑隆带着下一代孙辈玩耍。
再出门,终于在七十多时找到了能够传承衣钵的人,这老小子极尽夸赞,自己受邀去看过一次,是个挺干净的孩子。
后来,从他口中知晓,他们师徒起了分歧,原本还要再教导数年才让出师的他突然就这么放手了,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