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浓,天上群星闪耀,山间凉风徐来。这一群人也想不到,这一追,一打,就到了晚上。
据玫瑰法术中所示,那随心教的神庙还在山中三里外的地方。众人打斗了这小半天,又饿又累。欧阳大等还受伤了,一行人急需休整。丹晴子提议大家就在山上稍作休息。
小吴从路皮囊里取出了崆峒宝物无火沸腾石。这种石头只要在上面撒上水就能像被火烧一样烫。可以用来煮饭,烤肉,烤土豆等等。
小吴猎了三只野鸡,丹晴子打死了一头山羊。烤肉的香味很快就袅袅升绕,随着清爽的夜风四散飘荡。
玫瑰、百合特意为龙相等僧道摘了些野果子。
白飞羽选了个干净的地方,打开随身包裹,开始仔细擦拭他的兵器:三十六枚短小的飞剑。这些飞剑是他自己炼制的法宝,虽然比不上百合的白虹剑,却也能随心而动,任意飞翔。
绿萼随手摘了枚树叶,吹出百灵叫声般的欢快乐曲。一曲既毕,小吴拍手笑道:“师妹吹得真好!”边说边递上一块野鸡肉。
绿萼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拿起两块野鸡肉,就走到白飞羽身边去了。玫瑰偷偷指了指绿萼的背影。百合会心的笑了。整个崆峒派都知道小吴喜欢绿萼,但是绿萼喜欢白飞羽。至于白飞羽喜欢不喜欢绿萼,倒是没人能说清楚了。
崆峒有条门规,不许门下弟子谈情说爱。曾有一个和百合同时入门的女孩因此被逐出师门。
崆峒弟子都把对彼此的好感,当成是修道路上的一种试炼。把持不住逾越了界限的人将会被淘汰出修仙体系。
百合倒是不担心这三人会因此犯戒。她觉得,绿萼只是心理不太成熟,还没长大而已。有时候,她甚至觉得,绿萼的心里男女界限很模糊。这个小师妹就是一个心里长草的野丫头。而且,小吴和白飞羽都知道绿萼的真实年龄。这俩小伙子也不太可能真的把绿萼当成爱恋的对象。
欧阳大望着山下,半晌沉声道:“从前我往来西北各山,风餐露宿,从来不觉疲惫。当年,我血战前来西北的辽东群盗,和雌雄大盗里的革戈哥大战了三百回合。那一战下来,我伤了一百零八处。小费,三儿他们夜伤了多处。当晚我们就在这样的野山里过了一宿。这才几年,都没有啦,唉。”说到此处,这位西北大豪的眼圈竟有些红了。
齐二的眼圈也红了。此际,身为欧阳的弟子和下属,他却不免要说一两句安慰欧阳的话。
“总镖头,您别难过。三儿他们不会白死的。咱们一定能扫除随心魔教。”朱部看他伤心,知道他平素最爱夸耀打败革戈哥。于是,朱部笑问道:“总镖头和革戈哥的那一战可是名动天下的一战呢。江湖中都说那一战是天下快剑的经典之战。”
欧阳大声音一片苍凉:“那一战么……那时候三儿他们倒是亲眼看到了。这个革戈哥的武功和能使渊博。他虽然以恶名闻名天下,但是其武功不容小窥。那一战,我没有赢他,要不是有镇中州石信、镇沧州于乐、镇山东马三他们三个在。我当年就死在革戈哥剑下了。当年和我齐名的刀镇西北主蓝镇天,剑寒敦煌伍老中还有银川大侠周赫,都在那一战里战死了……而今于乐被剑魔杀了,石信投靠了随心魔教……”
朱部不料这么一问,撩起欧阳大的伤心事,更没料到他一直以为神勇无敌的总镖头根本没打赢革戈哥。欧阳大号称西北一,这称号就是因为原本与他齐名的蓝镇天等人都败死在了革戈哥剑下,只有他打败了革戈哥。现在听起来,是他与手下三镇一起打败的对方。今日几番厮杀,已经让朱部胆寒。再知道了这个真相,他突然觉得,自己仅存的一点儿信心也不在了。
这边的绿萼轻轻走近白飞羽的身侧问:“你要不要吃一些?不然一会儿可没力气跟妖人打。”
正在擦拭兵器的白飞羽似乎被猛地惊醒。他看着整日像快乐的小鸟一样的绿萼不,禁心头一震,道:“我……我在想事……”
绿萼笑道:“你呀。总在想事情。我是问你要不要多吃一些。要不要啊?”
白飞羽脸颊一红,嗫嚅道:“我没听……听清楚。”
绿萼用手指头以戳他脑门,笑道:“还听什么啊。快趁热快吃吧。”
月色下,山风轻摇,松动虫鸣使这里更显幽静。
绿萼和白飞羽并肩坐在石头上。白飞羽明明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可他总觉得,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像是她的大哥哥。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这位师姐的长辈。他一直很羡慕这位师姐,羡慕她的无忧无虑,羡慕她一出生就被收入了崆峒派,羡慕她一直保持着孩童般纯真的心态。
说实话,他很喜欢绿萼。可是他从不敢表现出来。他并不怕自己因初犯门规被逐出崆峒,也不怕因此失去得来不易的法力。他甚至想过,在手刃仇敌之后,就向掌门表明心迹,带着绿萼离开崆峒,去做一对尘世间的普通人。
白飞羽听师兄们说,崆峒弟子一旦失去法力,就会被打回原形。他不怕看到绿萼衰老的样子。但是,他担心绿萼会因此而丧命。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曾经有一个修习了两百年的崆峒弟子破了情戒被废除法力。在法力尽失的瞬间,这个人就变成了一具衰老的,浑身布满褶皱的尸体。出于这些顾虑,他一直没有对绿萼做出过任何回应,而是把炙热的情感深深隐藏在了心里。
他俩就那样并排坐着,静静地听着风声。听那风如何从小草的尖芽发端,又如何在山巅转化为大地的吐息。不只是风,他们还在仔细听着,彼此的心声。
他们在一起时总是绿萼先说话。这次也不例外。她笑着问道:“你为什么总在想事情?你都在想什么啊?”
白飞羽的脸色渐渐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