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渊回到家,将木柴堆和旧砍柴刀放到灶台旁边,便冲进屋里换了身干净的麻布黑衫。
在回来的路上,秀才村村口处有一条清冽的溪水,就在溪水旁,程渊处理干净了身上的伤口痕迹,这过程中,程渊愣是没有吭一声。
让程渊高兴的是,在那条溪水中,有幸捉了三条彩色的鱼,每条大约一斤来重。
三条鱼,被放在了装着水的木盆中,这木盆,还是从村里长辈借来的发黄木盆,大概,明天就要归还了。
收拾好这一切,远眺了下山里顶头那轮红日,程渊便往父亲的房间走去,因为父亲之前在辰时用肢体动作闹过一次,故而程渊每天辰时左右会喊他起床吃朝食。
轻轻推开半遮掩的门,看着这个门,程渊便想起了六岁那年,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这个门板,当时,能遮风挡雨的门,也就陈渊房里那个是完好的。本来,父亲都是和程渊住一起的,也就是陈渊的屋子。
只不过,拗不过父亲,从六岁开始,分房睡了,而父亲房里的门,一直都是这个半遮掩的样子,曾经陈渊想过帮父亲修缮这门,奈何被父亲直接推出了门外拒绝了。
进了父亲的屋里,第一眼,便看到黄橙橙的葫芦横躺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这个葫芦,约莫一尺三寸,看上去颇有些不凡,并没有随着岁月流逝留下任何痕迹。
屋里比较空旷,就一床,一桌,一葫芦。
刚将葫芦拿起来,父亲侧躺着的身子,立刻坐了起来。
陈渊也没有在意,便将葫芦放在了石桌上,摆放好。
披散着灰白的头发,双眼眼角处,都能看到几粒眼屎,脸色看上去是病态的发黄,额头清晰可见的有几条深深的皱纹,整个身子看上去比较枯瘦,仿佛风一吹便能倒似的。
这,就是自己的父亲。程渊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对于自己的父亲,程渊印象里比较深刻的事,便是小时候有次拾木柴的时候,不小心被山里的某个石头给绊倒了,然后掉落在了一个坑洞里。
那个坑洞,大约一丈高,掉落在里面,当场便丢了半条命。依稀还记得,当时,天色慢慢地晚了,而自己那似睁非睁的眼睛,随着时间流逝,愈来愈沉重。
耳边,模糊地能听到四周发来的“嘶嘶”声,远处传来的狼啸声,风的呼呼声。
就在闭眼的最后刹那,准备接受无尽的黑暗时,那熟悉的枯瘦身影印在了眼中,也印在了内心深处,而自己当时还流下了泪水,之后就陷入了黑暗中。
那一次,程渊昏迷了半个月,才醒来。在那半个月里,程渊好似在梦里,在梦里感觉非常温暖,想一直停留在那个梦里,留住那种感觉。
当睁眼醒来看到的是自己的父亲的时候,程渊当时特别激动,因为,程渊从父亲的眼里看到了温柔和关切。
自打那以后,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当个酒鬼,而程渊每当升起对父亲的一丝怨恨时,便被自己掐灭了,因为坑洞这事,程渊一直安慰自己,父亲肯定是有什么苦衷。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
“父亲,粥已经熬好了,可以吃了。”
程渊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不过,程渊也习以为常,并不意外。
随后,看着自己父亲站了起来,迈着步子朝着屋外走去,那背影看上去活像个蹒跚的老人。
程渊也跟在身后,朝着屋外走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程渊的父亲便将锅里熬着的粥,吃了个大半,剩下的仅仅够程渊吃一碗。好像父亲每次都能精确留够一碗的分量,不多也不少,对于程渊来说,早饭勉强吃个温暖。
早饭后,看着父亲又朝着屋里去躺着,程渊默默地清洗好锅碗瓢用具。
满十四岁后,陈渊再也没有进过私塾。因为从小到大,私塾总共就两本书,一本《夏德大经》、一本《修身经》。由于村子比较简朴,私塾没有引进过于典雅的书。
在私塾的日子,程渊一直勤勤勉勉,才将《夏德大经》和《修身经》的内容全部牢记。
而当自己不能再进私塾后,程渊每当早饭过后,便花个一时辰左右,口述温习着昔日功课,害怕自己学的东西会随着时间忘记。
“夏王曰:长生造蒸民,故所以取之。其志意致修,其德行致厚,其智虑致明,是以天子能取天下者也。”
“夫为天子,贵有天下,乃人情之所同欲也;然允以从人之势,则势不能容,物必不能赡也。是故先王制礼义分之,分贵贱,差长幼,知愚之分,能不能之分,此乃顺天之王道也。”
......
约莫一个时辰后,程渊才停止了温习功课,院里的朗朗诵书声才停了下来。
每次这样温习着,程渊习以为常,至于功课的内容,经过私塾几年老师的讲解,早已牢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