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舅舅,你果然很了解我!所以,你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派人去动手!”
楚江陵紧握成拳的手在发抖,因为洛雨亭的语气完全是风轻云淡,就如同今夜他安排的那件事不过是一件无关轻重的事情一般,孰不知那事关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少主人,世间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今夜真的不该这样做!”楚江陵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
“楚舅舅,你觉得那日怀璧山庄内的人连我大哥都被谢钰抓走了,那个女人又凭什么能逃过一劫;而且你觉得她将蔗糖涂在她的衣襟上,为的就仅仅是让骥麟留恋她吗?她既不是骥麟的亲生母亲,她有不可能成为骥麟的继母,她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机的接近骥麟?还有你觉得她想尽方法留在横素洞天是为了什么?我分明已经向她承诺可以将她安置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却还要坚持留下来!还有这些天,你难道没发现,她借着陪伴骥麟玩耍为由,几乎让婉儿带她走遍了横素洞天的每一个地方吗?”洛雨亭的声音越说越冷,一对宛如蝶翼的睫毛上已结出了薄薄的一层冰霜,但他眼中那闪烁不定的寒光却比这冰天雪地还要令人心生寒意,甚至让依旧笔直的立在风雪中的楚江陵连心头都微微发冷。
“少主人,你可有什么确切证据吗?或者她到底做了什么?而且你可想过她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在横素洞天,你又如何向整个慕容世家和南宫世家交代呢?”楚江陵说道,他虽然也承认洛雨亭所说得事情,但这些事情根本也无法坐实任何事。
一声低低的冷笑,将目光移到了一片飘洒的银白色中的洛雨亭已为自己缓缓的倒了一杯酒,淡淡的说道:“楚舅舅,到了现在,你觉得证据还很重要吗?而且这个女人也不会死在横素洞天,她的尸体会在雪宫附近出现,并是受到人偶的攻击而死的。一个情深意重、思念担心丈夫的女人是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出来的,不是吗?到时候就算是慕容世家和南宫世家有所怀疑,以现在的局势他们两家也绝不会背叛天魔教,投靠谢钰,更何况,经雪宫一役,不用说他们都服用了我教的福寿丸,现在他们两家也根本无力再对抗我教对他们的控制!若是他们真的敢心怀异心的话,我也不介意送他们去一家团聚!”
“你——”完全是浑身都在发抖,早已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楚江陵从没将杀人和鲜血放在过心上,但刚才洛雨亭的话却使得他全身立刻就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连声音也微微有些发抖:“你可知道,那是上百条人命?你——”
“嗯!一百三十六口!”还没等楚江陵说完,看着眼睛都有些发红的楚江陵,洛雨亭淡淡的说道,同时,已浅浅的喝了一口手中那杯温热的酒,一股清冽的辛辣感立刻充斥了他的嘴,瞬间流入了他的食道,很痛快,但却令他立刻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无奈的苦笑,他现在真的不适合喝酒,连一口都不该喝。
完全被惊呆了,一双眼睛痴痴的看着那完美的如同谪仙一般的人,楚江陵几乎不敢相信在这完美的连天地都会动容的皮囊下,怎么会有如此一副冷酷无情的杀伐之心。
“你,你难道,早就——”楚江陵知道洛雨亭既然能将人数说得如此清楚,那就代表他早就已动了杀心。
“楚舅舅,你可知道,若是我这一战失败的话,又会死多少人?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你和汤护法,我的至亲挚友,甚至还有我!”根本不等楚江陵说完,强忍住了咳嗽的洛雨亭已冷声道。
“少主人,即使事实如此,你难道就为了自己的怀疑而要如此屠戮无辜吗?你,你若万一错了呢?那可是一百三十六口人的性命啊!”楚江陵道,一双眼睛里已完全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死则死矣!楚舅舅,你觉得现在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吗!”
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绝不能在自己身边留下任何隐患,即使只是极小的可能,他也绝不能留下,因为他这次绝不能败!
一道比冰霜还冷上百万倍的目光,几乎令楚江陵高大威猛的身体忍不住一阵踉跄,脸色更是变的无比难看,怒声道:“大丈夫虽不能有妇人之仁,但为人行事当仰不愧于天,伏不愧于地。虽天地不仁视万物如刍狗,但人命天授,谁也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滥杀无辜!既是你手握生杀大权,也绝不能如此枉定他人生死,更何况是如此——”
“住口,楚江陵,你难道忘了我教教规森严吗?本教主的决定又岂是你能胡乱品评议论的!”
满眼尽是失望和愤怒,楚江陵看着已长身而起的洛雨亭,冷声道:“少主人,雄才伟略,高瞻远瞩,属下才疏学浅,目光如鼠,当然不配妄加议论!但属下只恨自己做错了事,如今虽然自知罪该万死,但却已是悔之晚矣!”
原本精致倒了极致的五官已因一身的戾气而变的无比的阴骘,洛雨亭冷声道:“你不会是想说,当初万不该抚育我长大,传授我文韬武略,并辅佐我接任这天魔教教主之位吧!”
没有说话,但眼角却微微湿润,这个孩子是他一生的精神寄托,自从在那个人不幸撒手人寰后,他就对这个孩子呵护如同至宝,珍惜如同生命,他几乎是呕心沥血的辅佐帮助这个孩子,但他实在没想到他费尽心血竟然会培养出一个如此完美的令他都发指的天魔教教主!
无情的风雪,清冷的月光,寂静得连风声都显得格外刺耳的林间。
过了大约一杯茶的时间。
淡淡的一声叹息,洛雨亭已捂着胸口又坐回到了石桌旁,而目光竟然避开了那依旧怒火中烧的眼睛,冷声道:“楚舅舅,我可以暂时放过那个女人,也可以暂时不动南宫世家和慕容世家,但你刚才也说过,我教教规森严,你今天不但悖逆了我的命令,而且竟然还敢阻止我的行动,你可知道自己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吗?”
“死罪!”高声道,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
洛雨亭还没说完,楚江陵的人已直直的跪到了足有半尺厚度的雪地上,但那双眼睛中却尽是决绝和不悔!
“我若想杀你,又何必等到现在!”凄然叹声道,洛雨亭虽然脸上没有一丝动容,但心中却满是凄苦,这个人对他来说绝不是单单的下属,记得小的时候,这个人曾抱过他,亲过他,将他背在肩上,甚至拥着他坐在这个人的腿上慈爱的唤着“亭儿!”,耐心的哄他吃药。
其实谁也不知道,洛雨亭曾不止一次的暗中想过:若是当年这个人娶了他的母亲,他母亲也绝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殒,留下他一人孤苦,而现在的他也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楚舅舅,你起来吧!我绝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惩罚你!更不会迁怒与别人,但我想和你赌一次!”洛雨亭柔声道。
微微一愣,楚江陵诧异道:“赌什么?”
“这件事,若是你错了,你就当初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今生今世都不许再出那个地牢半步!我若是错了,我就立刻停止天魔教的一切活动,从今后绝迹江湖,我有生之年绝不让天魔教再逐鹿中原!”
“你舍得?”
冷冷的一笑,人已拂袖而去。
他怎么会舍不得,因为他何曾错过,他又何曾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