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烨死死地捏着手里的信,指尖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这一刻,他仿佛亲眼看到了中了一箭落入刺骨河水中的她,看到了银牙紧咬强忍着受切肤之痛的她,看到了身负重伤还要连夜奔走的她。
送信的人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周公公立在一旁仿若殿中的立柱,尽管身旁的人一言不发,但从其身上所溢出的肃杀之气也能让殿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
“告诉林桉,半月之内他们不能离开临西城,安排飞羽卫的人盯紧陆家上下。”
“是。”送信的人道。
“把这封信交给你们主子。”元烨从桌上抽出封好的信递给了周公公。
周公公接过转身递到了那人手上。
半月之后,一艘船舫顺着护城河逆流而上驶出了临西城的地界。
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站在船头远眺,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她小声嘟囔着:“之前本想着好生休养五日好得差不多就可以启程了,谁知道那林桉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固执,非得看着我在临西城休养半月才肯让我动身。”
“这……林指挥使也是为您好呀,当时你那种情况,他哪敢真由着您呢,不这么做,他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薛平闻言斟酌道。
良修瑶无奈摇了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他也是为难,我这也不过是同你们发发牢骚,倒也不至于真怪罪于他。”
她看着波光粼粼的水光,思绪好似飘回了那人身边,塞在怀里的信都隐隐发着暖。
展信如唔。
一月十日
昨天晚上看奏折看得太晚了,早上上早朝的时候差点迟到了。
一月十一日
今日那些大臣又在朝堂上吵了起来,吵的我好头疼。
一月十二日
今日我得空去后花园看了看,有一支红梅开的特别好,我本想把它折下来放在殿里,可又想着或许你回来时它还能傲立枝头,就打消了念头。
……
一月十八日
照顾好自己
信的最后,只有五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晕了一块墨迹。
一封信没一个字写了想她的,但不知为什么,好像每一句话都在念着她。
一月十七日的晚上,她刚中了一箭,他知道了一定是生气了,所以最后吝啬的只写给她了五个字。
良修瑶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他微微皱眉的模样,她有点好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朗言修的身份死了,他们也由原来计划的陆路转为了水路,她与薛平分头离开在船上汇合,剩下的那些士兵还是照旧走的陆路,也能混淆视听,转移视线,想必一时半会那边也觉察不出什么来,就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到京城需要多久,有杨国忠一干人等在上面压着,恐怕在他们回程之前都很难传到朝中了。
逆流而上的水路并没有很快,但不用时时提防刺客的突然袭击,还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五日的日夜兼程,他们才来到了天山脚下。
薛平向山上望了望,山中丛林茂盛看着不像有什么住家,狐疑道:“大人,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吗?”
“嗯,一会你一定要跟紧我,这山中有天然的瘴气屏障,不知道路的外人进去很容易走失中毒。”她叮嘱着薛平,提气向山上掠去。
薛平闻言更不敢怠慢,紧紧缀在她身后往山上去。
他们大概走了一刻钟到了半山腰,有一道石门,上书千剑阁。
这里算是她的半个师门。良修瑶抬头看着石门上的三个大字,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再次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她长叹一口气,没再多耽搁,抬脚踏上了千剑阁前的石阶,往上走。
她刚站到阶前,那扇青铜门便从缓缓从里面打开了,须发皆白的老人站在门口看着她淡淡地笑了。
良修瑶一瞬间只觉心上一紧,湿润涌向眼眶,哽咽道:“师傅……”
她的师傅,千剑阁的掌门无双道人,一个看上去已过花甲的老人,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大的年岁,在千剑阁中年龄最大的长老弟子也不过天命之年,再大些就必须要离开师门,但无双道人一直在这里。
良修瑶两年前住的厢房依然空着,她便还是被安排着住在了原来的地方,而薛平则住在她隔壁,方便有个照应。
无双道人似乎对她的到来毫不意外,仿佛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同她说的第一句便是“下山之后你们还好吗?”
问的是他们,还有当时同她一起来拜师的阿丑。
闻言,良修瑶难掩苦涩,“如您所见,他……以后都来不了,如今还能有机会来看您的只剩下我一人了。”
无双道人长叹了一声,悠悠说道:“天命难违,逝者已逝,生者为大,切莫要困于过去。”
“弟子知晓,不过终究落俗,困于过去两年有余,如今才得以慢慢放下。”
但放下并不等于忘记,只是愿意把自己放出来,开始往前走,开始有余力做些其他事。
“不过弟子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了包裹着草泥的布帛,在师傅面前展开,“不知师傅可对这种草药有什么印象,在哪里可以找到这种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