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听黛玉言辞恳切,况自己多年在王夫人的打压之下过活,深知黛玉平日受的委屈,一时也掉下泪来。
黛玉见了,也支撑不住,禁不住陪着掉泪。
紫鹃等人见了,便又上来劝一顿,便听外边丫头回道:“三姑娘来了。”
赵姨娘一听,慌忙擦了眼泪,便要起身告辞,又说千万别跟三丫头说我送来东西的话
黛玉听了便有些稀奇,早就听说赵姨娘和探春之间不和气,却不知到了这样的地步,便拉着赵姨娘道:“三丫头原是姨娘肚子里生的孩子,怎么姨娘竟怕成这样。”
赵姨娘来不及说话,探春便进门来,一眼看见赵姨娘在,脸色便沉了沉,继而又对黛玉笑道:“林姐姐,这次你可大安了?”
黛玉微笑道:“多谢妹妹记挂,已经大好了。妹妹请坐。”
探春便又在面上给赵姨娘请了个安,便径自坐到了一边。黛玉见赵姨娘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便拉着赵姨娘在榻上坐了,回头问探春道:“三妹妹在哪儿来?”
“在前面过来,太太病了,我过去瞧瞧。”
“哦,原来太太病了,我竟不知道。”
“怎么姨娘不是过来跟林姐姐说这些的吗?难道姨娘是为别的来的?”探春冷笑着看赵姨娘,似乎抓住了贼的样子。
“三妹妹真会说笑,姨娘来说那些做什么,太太病不病的,也犯不上姨娘来我这里告诉。”黛玉冷笑道。
“三丫头,你平日里只认太太你是的娘,我倒也不计较,毕竟这是大家的规矩,可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都一清二楚。你不与我亲近倒也罢了,林姑娘对你对我,对我们这个家的人都是一样的,从来不学那势利眼,高看这个低看那个的。你也不用跟着那些人来胡乱猜测林姑娘。”
“姨娘原来是个明白的。”探春冷笑道,“我怎么样,自有太太教导,却轮不到姨娘来教训我。”
“三丫头,你这是跟姨娘说话吗?”黛玉实在瞧不下去,便站起来说道。
“林姐姐,这是我们家的事情,你还是别管的好。”
“你……”黛玉一时气急,不知该说什么好,指着探春,说不出话来。
紫鹃忙上来,拉着黛玉劝道:“姑娘别生气,三姑娘跟姨奶奶总归是亲生的母女,便是说两句过分的话,也过不了几天就没事了。”
“我是姨娘生的,也要你们三天两头的说出来,表白表白!如今连丫头也这样说我,可见我是没法活的了。”探春一时也气哭了,她从小儿要强,最烦别人说她跟赵姨娘是亲生母女,好似是嘲笑她似的,因此便生气哭起来。
探春哭起来,赵姨娘也受不住,便哭着说:“好姑娘,你是千金小姐,我是奴才下人,从此以后便不再亲近,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只认太太是你的娘,只认王家是你的舅舅,这原是大家的规矩,我不怪你,绝不怪你。”赵姨娘说完,便转身出了潇湘馆的门。
探春又哭了一会子,紫鹃等人也不好劝她,她的丫头侍书在一边劝了她,不多会儿也便回去了。
黛玉因见探春和赵姨娘决裂,心中很不舒服,真是想不到这个世界上,位分竟是这样的重要吗?水溶如今身边没有丫头,亦没有妾室。可是将来谁也说不准他纳妾不纳妾,若将来水溶纳了妾室,若有个一男半女的,也会是这样吗吗?
一时黛玉心中思绪万千,便歪在软榻上掉泪。
紫鹃便上来劝她,雪雁也把雪鹦鹉拿来给黛玉解闷儿。
雪鹦鹉便把黛玉平日自己写的诗词念来,引得黛玉忘了烦恼,便起来拿着鸟食喂鹦鹉。
王嬷嬷回来,把前面的事情给黛玉回了一遍,黛玉也无话可说,反正自己的刻薄名儿也是出了名的,如今倒是要作件刻薄事儿了,省的那些奴才们总说自己原是寄人篱下,让那些眼里没人的主子们拿着自己当做软弱可欺的人。
大不了,跟贾府决裂就罢了。
看如今这情形,便是不想决裂,也没什么可能了。听说自己订了亲,连老太太都另眼相看了,原来的疼爱体贴都没有了,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黛玉在潇湘馆里自在的过着,因为离得近了,水溶每回来也省得城里城外的跑。黛玉开始时以规矩为理由总不见他,无奈水溶每回从朝中回来,总要到潇湘馆看看,尽管黛玉不见,还是要在外边厢房里坐坐,同王嬷嬷说几句话,问问紫鹃黛玉这几日吃饭怎样,睡的可好。
潇湘馆就像一所世外桃源,与外边的人仰马翻彻底的隔绝。
王夫人因急于寻找家族的联姻,也需要薛家的支持,便和凤姐儿商议了,做主张给宝玉定下了宝钗,贾母原本瞧不起宝钗,无奈荣国府每况愈下,确实需要宝钗的那一笔嫁妆银子,也就迫于形势,答应了,毕竟黛玉已经订婚,目前的状况,除了宝钗之外,再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一时双方又找了媒人,却是神武将军冯唐的夫人,锦衣卫千户冯紫英的母亲。
冯紫英母亲亦是当朝一品夫人,请了她来当媒人贾家也是颇有体面的事情。宝钗没有什么异议,自从上次被宝玉打到地上之后,她便更加相信通灵宝玉的力量,曾经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将通灵宝玉弄到手,联姻或许也是一种方法。薛姨妈见宝钗没什么意见,自己当然也是愿意的,贾府好歹也是世袭公侯之家,自己怎么说也是商贾之家,便是贾府再穷,薛家再富,二者也不在一个层次上。只是如今薛蟠在狱中,外边的事情少不得要让薛蝌拿了银子去打点,宝琴如今虽然在自己身边,但毕竟是小孩子,什么事都不懂,宝钗若是过去了,自己将来的事情要靠哪个来打算呢。
宝钗又劝了一会子母亲,说好歹如今咱们都住在姨娘家,过来过去也方便的很,再说便是订了亲,也没有接着就过门的道理。
一时薛姨妈想通了,凡事都好说,给宝钗的嫁妆自然是丰厚的,四季衣裳,金银首饰,珠宝玉器等等,应有尽有。
王夫人一时如了意,加上贾母拿出来的十五万两银子,一起凑了凑,竟弄了六十万两现银,原本是想还给黛玉的,但又舍不得,不甘心这么多银子一下子给了她,便叫过凤姐儿来,让她把银子放出去,等到秋天翻了本,说不定能有一百万两呢。
然宝玉听说王夫人做主,为自己聘下了宝钗为妻,顿时心如刀绞一般,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急火攻心,吐了口鲜血。便病倒了。
薛姨妈得到了消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想着,刚定了亲事,他再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对得起宝钗?谁知宝钗却不在意,瞅个空儿便对薛姨妈说,城外玄清观里有个法术高明的道士,最是有法力的,妈妈只要取了宝玉随身的东西来,送到观里供奉几日,让那道士做做法术,只管就好了,他不过是一时着急,急火攻心而已。
薛姨妈便照着宝钗的话去同王夫人讲了,王夫人果然愿意,立时叫了周瑞家的来,又叫着旺儿家的,到怡红院里取了宝玉的通灵玉,便协同薛姨妈和宝钗往城外玄清观来。
原本晴雯在宝玉跟前伺候,不许任何人碰那通灵玉,只是这次是王夫人之命,她自然是不敢阻拦,只得叫他们摘去了。
半日后,宝玉突然疯疯傻傻起来,连晴雯是谁都不认识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把晴雯等人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去回了贾母,贾母听了这话,便急匆匆的赶到怡红院来,见宝玉果然没了往日的风采,两只眼睛呆呆的,嘴里流着口水,无论见了谁,都只知道傻笑,老太太,太太一概不认识了。
贾母一见这样,顿时如摘了心肝一般,瘫倒在椅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王夫人更是六神无主,又叫晴雯跪下,问她怎么回事。
晴雯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突然想到是通灵玉离开了宝玉半日后才这样的,忙回说了。贾母一听便破口大骂:“混账东西,那通灵玉离不得他的身子,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们就是不听,如今可好了!人眼看着不中用了,还不叫人快去把玉寻回来!”
王夫人听说,忙忙的叫人去叫回几人,谁知这里的人还没出门,但见周瑞家的和旺儿家的,搀扶着薛姨妈跌跌撞撞的进来,见了王夫人都倒头痛哭,周瑞家的嘴还伶俐些,只说路上遇到了劫道的,抢了宝姑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