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烺看她喝下一杯酒,轻声说:“我明日要与父亲去游历,参研医术,今日其实是来辞行的。”
旃蒙没动,半晌,放下酒杯,问:“去多久?”
“不清楚。”他顿了下,说,“不过你放心,我会在婚期前赶回来。”
“我没有在担心这件事。”
旃蒙觉得脸有些热,口也干,慌乱间给自己倒了杯酒,三杯下肚,她皱着眉,心中直骂自己愚蠢,这下好了,更热了。
林烺看着她蹩脚的掩盖,不自主的笑出声,声音低低道:“嗯,你没担心,是我在担心。”
他说完在旃蒙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烛火里的灯芯发出细小的噼啪声,旃蒙觉得这种温情场面很不适合自己,她更加适合直抒胸臆,就在这缠绵的氛围里快要窒息时,窗外轰隆一声惊雷,然后是哗啦啦的大雨,而她耳边却一片静谧,一双手捂住了她的双耳,唇上的柔软一点点试探着抵近牙关,酒香在口腔里弥漫四溢,唐蘅睁大眼,脑子却一点点迷糊,然后她轻轻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身下冰凉的木椅变成柔软的床榻时听到林烺低声说:“你这样乖巧的样子,我真舍不得走了。”
“那就别走了。”
林烺呼吸一窒,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
耳边是均匀的呼吸声,林烺无奈一笑,不过也松了一口气。
“还好你睡着了,不然.....”
不然我真的怕会一冲动就不管不顾的留下来。
他拨开旃蒙额前凌乱的发丝,小声说:“再见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还真是不放心。”
可惜,我遇见你还真是有些晚,若是再早些,在我还是世家公子时,我一定早早陪在你身边,让你享受万千宠爱,而不过着刀口舔血的生活。
可惜,终究太晚了。
昭和醒来时下意识开口唤到:“樾笙。”
“醒了。”
樾笙拿了外衫走到床前,给昭和披上,又牵着她走到梳妆台前,然后将脸帕放在昭和手上,说:“迎春那边已经准备妥当,戌时我们便可动身出城。”
“好。”
昭和把脸帕敷在脸上,等脸帕开始变凉,便将脸帕拿下来,说:“迎春的事你别插手,不管是她还是范家,无论提出了任何条件,你都不要答应,皇城的事我们不能有牵连。”
顿了顿又说:“我不想再与山庄的人有纠葛,樾笙,你明白吗.....”
樾笙静默了一会,拿起昭和手里的脸帕,丢回木盆里,说:“放心,我明白。”
“等到了梓荆州,治好你的眼睛,”樾笙用一根黄色的缎带为昭和束起简单的发髻,然后下巴抵在昭和肩头,搂住她的腰,轻声道,“我们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对普通夫妻的生活。”
“好,治好眼睛我们就去。”
城门口的守卫刚轮了一次岗,为了抵抗夜间的困顿城楼上的士兵在夜间换岗次数比白日多了一倍,但今日夜间却与白日换岗次数一样。
因为有一半的人手被抽调走了,此刻正在镇上与守备的人一间间搜寻着客栈,酒肆等一切可能留宿的地方。
“大人,搜寻已经进行大半,都没有发现嫌犯,属下猜测人是不是已经去了城门,要不要调一支人手去城门拦截。”
韩集握着刀柄,站在酒楼窗前,看着外面的大雨,说:“不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是。”
瓢泼大雨里几队人马在街道穿梭,一切声音都在水花里融为一体,微不可察。
韩集目光扫过城门方向,拿过手边的城防图,片刻后将城防图揣回胸前,一把抓过油衣披在身上,一边疾步往酒楼外走,一边说:“还没搜查的客栈里哪一家最大。”
随侍脱口道:“远归客栈。”
“带一队人跟我去远归客栈。”
原本亥正时分才会关闭的夜市,今日街道早早的一片寂静,除了大雨声,便只有打更声。
打马赶到远归客栈时客栈已经紧闭大门,但里面映出的烛光还显示出一派烛火通明。
韩集敲开门,里面走出一位店小二。
“有没有见到一对男女刚刚离开。”
店小二被一众带刀士兵吓到,颤着伸出手指指出一个方向,舌头有些打结道:“往那.....边去了.....”
“大人,是城门方向。”
“你们几个守在这里,”韩集快速命令道,“其他人跟我走。”
刚追赶一条街,便在雨雾里看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的影子,韩集立马抽动马鞭快速追赶上去,却不知谁忽然大喊道:“府衙办案,前面的人停下马车。”
话音刚落前面马车不停反而加快速度,韩集暗骂一声,他仰头看向前方四周,手一拉缰绳改变方向并说:“你们继续追。”
韩集自幼便在这镇上长大,对这里布局早已烂熟于心,穿过一条小巷,绕过坊牌便能在城门前拦下马车。
他一蹬脚踩在马背上,接近马车时跳上马车顶,一个手刀击晕车夫,强行把马车停下。
追上来人马立马将马车包围,他跳下马车,佩刀半离鞘,冷然道:“请二位跟我们走吧。”
“我犯了何罪,”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车帘,林烺从里面探出头含笑道,“韩守备,你是官也不能无故拿人。”
“我犯了何罪,”一只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挑开车帘,林烺从马车里出来含笑道,“韩大哥,你是官也不能无故拿人。”
韩集愣了下,他没想到车里的人竟是林老的儿子,林老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他感激林老的恩情,一直对林老尊敬有加,对林烺也是当作半个胞弟,也了解他的为人,但职务在身,还是问道:“你这是要出城?”
“跟随家父去参研医术,要离开一段时间,”林烺说,“家父前两日离城不还是韩大哥送出城的,我因为几例看诊才拖到今日,只好连夜赶程希望尽早追上家父。”
这件事韩集是清楚的,他肯定的点点头。
“马车上还有谁?”
“是我啊,韩大哥。”
一名扎着羊角辫的少女从马车窗探出头,俏皮的吐吐舌头。
正是一直跟在林烺身边的小书童。
远方忽然传来低沉的轰鸣声,韩集警觉的随声望去,雨水从他的发丝顺着脸庞滑落到下巴,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是码头方向。”
随侍说:“是码头,现在这个时辰,刚才的声音应该是商船到了。”
韩集抬起眼皮,雨雾降低了他的视线清晰度,他沉声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中什么计,”林烺不解道,“韩大哥,还有一刻钟就要关城门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到城门口经过例行检查,没有问题就可以出城了,”韩集说完又急忙对随侍道,“去府衙向大人拿一道搜查令。”
随侍有些猜测,又觉得猜测很惊悚:“搜查谁?”
韩集语气坚定地肯定了随侍的猜测:“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