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男修道:“这‘没资格’三字,倒也算是恰当,而我更有一个奇想,总觉得若想得配九珑,就得心怀天下,成为那顶天立地的大德之修,否则就算是心中想一想她,也觉得是亵渎了。”
此言一出,诸修齐声叹道:“此论与我心有戚威焉。”
这段趣事自然只能一笑,谁又当真?
九珑此刻瞧着身边的令无参,心中不由笑道:“难不成无参小小年纪,就已心怀天下了吗?”更觉当初那些男修的议论实是无稽。
见九珑醒转过来,楼上诸人齐齐舒了口气,原来的九珑身边除了令无参之外,另有苏璇机和几个苏氏的女眷。
九珑睁开眼睛之后,就缓缓下了牙床,在苏璇机面前盈盈一跪,口中道:“璇祖,九珑有一事相求,但请璇祖务必应我所允。”
苏璇机奇道:“你若有所求,我怎会不答应,又何必行此大礼?”忙伸手将九珑扶起。
九珑却不肯起,道:“璇祖若听了我的请求,并且答应了,九珑才会起来,否则璇祖赖皮起来,九珑可拿你没有法子。”说的诸女眷都笑了起来。
苏璇机也笑道:“总是斗不过你,也罢,你只管说来。”
九珑神情庄重之极,一字字道:“九珑想请璇祖带我去点仙台。”
苏璇机斩钉截铁说出四个字来:“万万不可。”
九龙之变(五)急行
一叶飞舟向中土点仙台急驰而去,舟上坐着二人,正是九珑与苏璇机。
原来苏璇机终究拗九珑不过,仍是驾了这飞舟,带着九珑前行。
只是无论苏璇机怎样去问,九珑却坚不肯吐露一字来。此刻苏璇机瞧着面前的九珑,犹觉得这是在梦中。怎的自己就答应了此事?
其实苏璇机心中明白,此事关乎着五位老祖的性命,便是关乎昊天仙修界的气运,那九珑若无把握,又怎会坚持如斯,而在这个世上,苏璇机就算信不过千千万万人,也绝不能不信九珑。
此时九珑便道:“璇祖,此刻五位老祖尚在何处?”
苏璇机忍笑道:“只怕尚未出得了白原。”
那拖延五位老祖的行程固然是九珑的主意,可真正有能力实施这个计划的,却是他苏璇机。
若论苏氏弟子中,名声最响,情面最足,除了他苏璇机还能有谁?因此他一诀传去,便是万人响应,于是五位老祖沿途之上,也不知有多少仙修之士前来朝贺。
五位老祖平时虽不肯轻易见人,可如今就要永离昊天,不免也有些留恋之意,何况那前来拜见的,不是亲朋故旧,就是大有渊源。值此离别之际,也就不忍坚拒了。
想来五位老祖最年轻的苏氏二老也是七百岁了,自然是相识满天下。那前来拜见的修士怎会少了?
因此五老走一程停一程,又怎能行得快。
那边五位老祖受人情之累,只能步步行来,这边九珑却驾着飞舟,昼夜不停。因此九珑身在中土浮罗天河时,那五老也不边刚刚离了白原。
这一日便到了这浮罗天河,这是前往点仙台的必经之地,苏璇机不由紧张起来。这浮罗天河凶险之极,便是金仙境界,也未免就能安然渡过,何况身边又携着九珑这个凡人。是以他打定主意,便是自己死上万遍,也不能让九珑有丝毫损伤?
可是瞧着他的神情,九珑却是微微一笑道:“璇祖大可放心,此次渡河,九珑包你平安无事?”
苏璇机知道九珑的本事,便笑道:“我猜我若问你,你自然要说是天机了,我也只好不问。原来这世上最令人沮丧的话,就是这‘天机’二字了。”
九珑就忍着笑,伸出纤纤玉指,指引苏璇机渡河,何时该左,何时该右,何时该全力疾行,何时该缓缓而遁。
苏璇机依言而行,一路之上,果然风平浪静,浮罗天河中的种种异像奇兆,一个也没瞧见,凶禽猛兽也不见踪影。
苏璇机心中又惊又奇,忖道:“九珑此生未出白原,又怎能熟知这浮罗天河的路径?难不成那天课神算竟高明若斯,便是行路之时,也可趋吉避凶?”
他有心要一试九珑的神课,就在御使飞舟之时,大方向依着九珑指点,细微处略略偏了一偏。不想也就行出了数百里,那空中忽的起了一股旋风,就向飞舟卷来。不等这旋风靠近,飞舟就是摇摇晃晃。
九珑见到旋风,唇边就露出了一丝笑意,却将苏璇机唬得不轻,急忙叫道:“珑儿,果然是璇祖错了,你快快告诉我,那里才是正路,能避开这道旋风。”
九珑便笑道:“那旋风正中,便是正路了。”话音刚落,旋风已欺近飞舟,忽的一卷,人在旋风之中不辩东西南北,苏璇机只顾着动用法术,将九珑牢牢护住了,同时将法宝法像齐齐祭出,别说只是一道旋风,就算是青龙亲自来战,也可撑上多时。
也就过了数息时间,旋风刹时不见,再瞧四周风景,却已是过了浮罗天河,前方沙尘摭天,正是点仙台所在的极漠界了。
苏璇机计算那浮罗天河的路程,觉得也只是刚刚行了一成罢了,怎的就越过河去。心中一想,就有七八分明白过来,叫道:“珑儿,那旋风原来就是一座天然而成的传送台了,难不成我这次故意走错路,巧遇旋风,也在你的算中?”
九珑笑而不言,仍是背对着苏璇机,悄悄伸出纤指,抹去嘴角的一丝血痕。
原来那天课神算,小事伤身,大事折寿,若是点破天机,立时就要送了性命。此次为抢在五位老祖前面,只能用这天课算路途凶吉,虽是小事,可件件累积,难免伤身。
这时飞舟已入极漠界,一股热浪袭来,令人如处炼狱。苏璇机不敢怠慢,忙从物藏中取出一宝,名叫极乐珠,那珠子悬在九珑头顶,放出五色毫光,护住了九珑。
此珠可防寒暑之变,对修士虽无大用,对九珑来说则是必不可少,这极漠界常有寒风热浪,九珑凡人之躯又怎能忍受。
眼瞧着再深入千里,那风沙更大,九珑纵有极乐珠护身,也未必安全,苏璇机便道:“珑儿,着实是不可前行了,否则你若有了差错,璇祖也是不能活了。”
九珑瞧了瞧四周,道:“便在此处也好。”
就将那横在膝头上的瑶曲摆得端正,十指轻抚慢拢,琴音丝丝缕缕,听来煞是动人。
此曲苏璇机却不曾听过,原以为是九珑新制之曲,可细细听来,却分明是妙韵十音中的引凤散。可这引凤散自己怎样也听过十遍八遍了,怎的却变调如此,那声音可比往日凄厉了许多。
九珑不用回头,就知苏璇机的心思,轻声道:“璇祖,此曲据传是那创世世尊亲制,有无上奥妙之能,是真可引凤的,若那火凤就在极漠界,必能被此曲引来。”
苏璇机耸然动容道:“火凤向来仙庭,又怎会来到昊天?”
话音未落,就见空中燃起一团天火,此火好不猛烈,竟将那大半个天空都点着了一般,更有金光自火中闪现,金光之中,便有凤鸣之声。
九珑也不抬头,琴声却是一变,这一曲苏璇真的闻所未闻了,他心中盘算,忽的想起,九珑所擅的妙韵十音之中,平常听来听去,也就只有九首罢了,难不成今日九珑所抚的这一曲,便是妙韵十音中的第十曲?
那凤鸣忽化人声,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你这凡间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引我前来,是了,你现在所弹的这曲,难道便是妙韵十音中的御龙三叠?”
九珑手中不停,琴声不绝,悠然道:“凤仙子,你受百族供奉也就罢了,为何要唆使仙庭九龙,要阻昊天修士的升仙之路?还请凤仙子莫欺我昊天无人。”
苏璇机虽不能见到火云中的火凤真容,却知她必是色变了,就在这时,那空中又现奇光数道,细细数来,恰是九道。苏璇机心中忖道:“莫非那仙庭九龙,真的被火凤教唆的下了界?”
他虽是大德之修,可逢着此事,又怎能不惊,自己的生死也就罢了,那九珑的性命却不知怎样才能保得周全。
火凤厉声道:“仙庭向来不公,只肯让人族去做什么神执神将,我等灵禽灵兽却无半点机会,试问天下灵禽灵兽苦苦修为得哪般!”
九珑叹道:“天规不公,自该去向天地问责,又何苦迁怒于人,阻我昊天修士之路。”
这时那九道奇光之中,果显龙形,然而这仙庭的九龙虽被九珑的御龙三叠引来,又怎能将亲身来见凡人?可若是就此离去,又拗不过御龙三叠中的世尊法旨,就此两难,只能在云端中飞舞不去。
火凤喝道:“我瞧你是个凡人,这才努力收敛,你是何等身份,竟敢来责我?”
话音刚落,空中就发出一道龙吟之声,只是这龙族极是骄傲,便会人言,也是一字不肯说的。
火凤听罢龙吟,不由惊道:“原来她竟是这样的来历,可惊可叹。”声音中的骄狂之气一扫而空。
苏璇机此刻怕是连惊惧都要忘了,今日虽未得见火凤九龙,可能聆听到凤音龙吟,就是人生莫大的机缘了,而火凤话中更是暗藏天机,听来竟是与九珑有关。
就听火凤道:“那凡女听着,你虽是来历不凡,也改不了我的心意,倒是你擅泄天机,天地必不容你,你还是速速回去吧。”
九珑笑道:“凤仙子差矣。火凤九龙齐至此处,试问又怎能不留下痕迹来,那昊天修士见到异像,又怎肯再去点仙台。”
九珑话音刚落,那空中龙影刹时消失不见了,火凤知道此事难成了,咬牙切齿道:“你何等来历,却为昊天修士与我结仇,当真是不值了。”
空中火云迅速退去,这场九龙之变终成了虎头蛇尾。
那九珑见到火凤九龙退去,甚感安慰,忽觉额头微微一痛,已知不妙,忙掐指算了一课,原来是那引凤散与御龙三叠已被仙庭收去,世间再难抚出此曲了。
虽是十音中少了两音,可能救五老性命,怎样也是划得来了,九珑想到这里,不由笑了起来,却不知嘴角已流下鲜血来,而这鲜血愈流愈快,愈流越多……
魔界魁神篇(一)梦魇
这男子也不知此为何处所在,只知道心中若想到火,那火就会涌来,若想到山,那山就会压来。心中迷迷茫茫,只剩下了惊恐。
他努力回想,自己为何来此,又来做什么,却是一丝儿也想不起来。甚至连自己是谁,也是半痴半迷。一个人若是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还不是世间最恐怖的事?
一时间,他便觉得心情沮丧之极,恨不得死了才好。而心中想到这个死字,就见面前一道紫光铺天盖地而来。这紫光本是那天地间最强的神光,那身子触到这紫光,就立时被化去了。
先是那手臂眼睁睁的便不见了,接着又瞧见身子也不见了,便是在这一刹那间,他忽的想了起来,原来自己便是那魔界魁神。只可惜此刻才想起来,岂不是太迟,而那紫光化身之苦,也因为自己灵智清醒,而变得极端痛苦起来。
这样算起来,倒不如浑浑噩噩的好。最后就是那头颅也被化去了,面前一片漆黑,堕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魔界魁神篇(二)立誓
魔界有山,名叫五龙镇魔山,山中有五色祥云时时飘出,祥云之中,隐隐可见一面黑旗。那山外本是杀气冲天,可那杀气怎样也冲不进这五色祥云。因而这山中就显得格外幽静,瞧来又怎像是魔界,分明是仙庭的一角罢了。
在五龙镇魔山附近的一座高峰上,一名白衣少年负手而立,定定的瞧着那祥云中的黑旗,眸子闪闪发亮。
他身后立着一名身材魁伍的男子,身上杀气,可碎日月,可此人却微躬着身子,以示敬意,便是那少年始终没有瞧他一眼,他也丝毫不改谦恭之色。
白衣少年道:“迦罗,上届魁神本修就太阴魔火,身经万死而魂不灭,为何不径自重生,却要将其魂化为四道,所有玄承记忆,一概抹去?”
迦罗恭声道:“魁神容禀,只因上届魁神欲效创世世尊故事,化元魂无数,独自历练,唯有那有大毅力,大智慧方能继承魁神之位。奈何魁神怎及世尊,也就只能将其元魂化为四道罢了。”
白衣少年笑道:“这么说来,我怕还不算是魔界魁神。”
迦罗执拗道:“你便是魁神。”
白衣少年道:“迦罗,上届魁神所化四道者,除了我索苏伦,还有索瓦耶,煞月,柯修罗。其他三人已是魔界大修,已名列魔神之位,我索苏伦仍未修成魔将之境。你仍是觉得,我才是魁神?”
迦罗毫不犹豫的道:“是。”
白衣少年索苏伦又笑了笑,道:“便是我被那原承天所欺,虚魂道破界一事功败垂成,你也觉得我是魁神?”
迦罗道:“此事功败垂成,固然令人叹息,然而若是一人诸事顺遂,未尝一败,又如何干办大事,魁神经此小挫,必定再展鹏翅,以克大成。且魁神以真修境界,就修成太阴魔火,又怎是另三人可比?”
索苏伦叹道:“若非迦罗一力扶持,我怎有今日。我之志,其一,升超五龙镇魔旗,以养魔界众生,其二,飞升昊天,与昊天诸雄争持,使昊天大修,亦明我魔界苦衷,其三,问罪仙庭,一改天地法则,使魔界众生,入轮回,行天道。”
迦罗虽知索苏伦之志,听闻索苏伦此言,仍是热血沸腾,他颤声道:“魁神若能升超五轮镇魔旗,当可使魔界众生,一心拜服,煞月之流,又焉能与魁神争位?至于飞升昊天,使昊天大修明我魔族志向,更是开天辟地之举,就算此事不成,亦使那五界诸修,不敢轻我魔族,迦罗此生若能得见昊天,虽万死亦无恨了。”
索苏伦笑道:“莫非我那第三个志向,迦罗亦认为是痴心妄想吗?”
迦罗叹道:“魁神第三志,是要逆天改则,此事虽是我魔族多年心愿,可迦罗却知难逾登天,而魁神永镇魔界,既有此志,终有一成,只可惜事成之日,迦罗必定不复存在。这样想来,着实遗憾之极。”
索苏伦轻轻点了点头,五界众生皆有志愿,匹夫之志,成与不成,生死归于一人。而魁神之志,必定惊天动地,伏尸不计其数。自己虽为魔界魁神,不将那魔界之外的生灵瞧在眼中,可魔界诸修也不知要为此志牺牲多少,想来又怎不令人叹息。
而志愿虽宏,也须从点滴做起,自己当初为修太阴魔火,不知耗费了多少岁月,虽知此术不修不可,可在境界上也差了他人许多,而以此刻修为,如何领袖群魔,令魔界诸修敬服,因此当务之急,是要苦修魔功。
想到这里,索苏伦便道:“迦罗,此刻我因受你推举,袭了这魁神之位,可若是有一步走错,那便是万劫不复了。你自去行事,我留在这里,务必修成无相魔诀,如此方能前往凡界,去赴那天阙机缘。”
原来此刻魔界有魔神八名,首座迦罗,其后有元都大帝,阿不努努,大力魔神,银镜魔,索瓦耶,柯修罗,煞月。索瓦耶,柯修罗,煞月同为魁神分魂,皆有自立之意。奈何迦罗,阿不奴奴,大力魔神,银镜魔皆推重索苏伦,索瓦耶三魔无法相争。
唯元都大帝对索苏伦继承魁神之位模棱两可,至今不发一言。
索苏伦虽得大位,毕竟自身境界太低,势难令索瓦耶三人心服,唯以行非常之事,用非常手段,方能压制诸魔。
迦罗虽知索苏伦惊才绝艳,可那无相魔诀修行极难,绝不亚于太阴魔火,又闻索苏伦欲破界前往凡界,去赴天阙,更是心惊。
但索苏伦既出此言,誓必难以劝阻,也只好罢了。十大魔神之中,之所以有半数视索苏伦为主,也正是瞧中了他身上这股勇往直前,百折不回的心性。
便道:“魁神只管修行,迦罗就在山外守护,这魔界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羡你妒你,若无人守护,岂不是让这些人得了机会?”
索苏伦眉头微皱,道:“迦罗,那原承天自灵修而入红尘,又有何人守护?便是我被人陷害了,那也是我修为不够,智谋不足,又能怨得了谁?”
迦罗听到索苏伦此言已有叱责之意,又知索苏伦才智绝伦,既出此言,必有良策,忙道:“迦罗谨遵法旨。”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欢喜。
魔界魁神篇(三)定计
索瓦耶听说索苏伦于五龙镇魔山独自修行,遂唤另一魔神柯修罗商议。
索瓦耶道:“魔界魁神之职,向来是由上届魁神转世,其他魔修不可问津,若上届魁神转世为索苏伦则罢,如今魁神分魂四人,煞月虽是潜力惊人,毕竟是女流之辈,不足为患,索苏伦修为浅薄,却仗着迦罗等魔神力荐,窃居尊位,你可心服?”
柯修罗道:“你我四人虽同为魁神分魂,本座资质平庸,难担大任,煞月心比天高,惊才绝艳,然而也非索苏伦对手,你若不服,自可去杀了索苏伦。那时魔界无首,魁神之位非你莫属。”
索瓦耶喜道:“我魔界法度,本就是力强者胜,我杀了索苏伦,谅其他魔神也无话说。”
索瓦耶离了柯修罗,独自前往五龙镇魔山,离五龙镇魔山还有万里时,与元都大帝狭路相逢。
索瓦耶疑心元都大帝知道自己的目的,心中惶恐,正不知如何应对,元都大帝道:“索瓦耶,你莫非要去杀那索苏伦?”
索瓦耶慌忙道:“元都怎出此言?”
元都大帝笑道:“离此万里,就是五龙镇魔山,有索苏伦在那里独自修行,迦罗又被索苏伦叱退,此时不去诛杀了他,又待何时?”
索瓦耶心中道:“元都大帝对索苏伦继承魁神之位,一直模棱两可,不发一言,此人是上届魔神唯一的幸存者,资历无人可比,若是能得此人拥戴,魁神之位非我莫属。”
便道:“我魔界向来强者为王,若我能杀了索苏伦,又怎能做不得这魁神之位,元都若能助我,魔神首席,非你莫属。”
元都大帝喜道:“索瓦耶,你虽非仙修之士,可毕竟是魁神分魂,若是肯立下魔誓来,我才肯信你。”
索瓦耶急忙立露魔誓,元都大帝更是欢喜,却紧皱眉头道:“索瓦耶,你既立下魔誓,许我日后魔神首席,我怎能不助你。只是你此次前来,却堕了柯修罗的诡计。”
索瓦耶惊道:“元都这是如何说起?”
元都大帝道:“索苏伦已修成太阴魔火,只要太阴魔灯不灭,此人可永世轮回,而太阴魔灯由迦罗亲持,谁能灭得此灯,因此你此次去五龙镇魔山,怕是杀不得索苏伦。”
索瓦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那索苏伦就算灭魂不得,可我有锁魂链一条,可将索苏伦的元魂困于此链上,只要你不说,自是无人知晓,而魔界不可一日无主,只要立我为魁神,我再令迦罗交出太阴魔灯,还怕他不允?”
元都大帝只是摇头,道:“此事只有你我知晓吗?”
索瓦耶原想摇头,忽的想到,自己行前与柯修罗商议过,柯修罗自然知晓,道:“柯修罗亦知。”
元都大帝道:“这就是了,等你夺了索苏伦的魔躯,锁了他的魔魂,那柯修罗如何该轻饶了你,自然会向迦罗举报,到时迦罗率其他魔神向你问罪,你又该如何应付?”
索瓦耶惊呆了半晌,道:“柯修罗与我同为魁神分魂,向来情同兄弟,必不肯害我。”
说到这里,自己就有七分不信,不由得又焦急起来,问道:“元都,我该如何处置此事?”
元都大帝道:“柯修罗只盼你毁了索苏伦的魔躯,再以此罪,将你囚禁五龙镇魔旗下,到时魔界无主,岂不是柯修罗得了便宜,这条计策,果然阴毒的紧。”
索瓦耶这时才知道上当,胸中魔焰凌空数十丈,就在元都大帝面前道:“我非杀了柯修罗不可,唯盼元都相助。”
元都道:“柯修罗非你对手,何况本座乃是魔界之臣,怎能参与魁神之争。”
索瓦耶也自信能胜得了柯修罗,就转向去寻柯修罗的麻烦,二魔此番激斗,足足斗了三月,柯修罗终究技逊一筹,被索瓦耶毁了魔躯,灭了魔魂。
索瓦耶不曾修过太阴魔火,无法立时转世重生,幸好他是魁神分魂,可以入得轮回,但就算如此,也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了。而他此次转世之后,就是寻常魔修,一旦再次身死,无法再入轮回,那便是消失的干净。
这也是索苏伦第一要务,就是要修那太阴魔火的缘故,只要修成此火,且魔灯不熄,就可无穷转世,哪怕此生受挫,也可重新再来,又怎怕一时修为不足。
上届魁神的四道魔魂,性情各不相同,索瓦耶急燥少智,柯修罗诡计多端,煞月性高气傲,唯索苏伦高深莫测,难以一言尽述。
索瓦耶虽毁去柯修罗的魔躯,自身也是受损颇重,便去寻元都大帝道:“柯修罗已被我击毁魔躯,纵可转世重生,也不知是多少年后了,元都可替我诛杀索苏伦,事成之后,魔神首席,非你莫属。”
不想元都端坐不答,索瓦耶问之再三,元都仍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元都惊问元都身边随侍魔修,侍魔道:“柯修罗被毁去魔躯的那日,有魔光现世,闪进洞府之中,元都大帝被此光照耀之后,便口不能言,目不能视,已成痴魔。”
索瓦耶惊道:“怎会如此?”
侍魔道:“元都大帝在此战之前,曾对我等说,他身为魔臣,却卷入魁神之争,必遭魔火天惩,果不其然。”
索瓦耶叹道:“我与柯修罗之争,虽因元都一言而起,可元都又没动那柯修罗一根手指,怎的也遭魔火之惩?好在那魔火之惩,可大可小,我瞧元都虽失了魔识,魔躯尚在,想来恢复有日,你等小心看护了,若有差池,饶你等不得。”
元都魔侍伏地领了法旨,索瓦耶这才叹息而去。
索瓦耶自思,诛杀索苏伦一事,唯有自己可行,魔界诸修与魁神尊卑有别,又怎敢去伤魁神。好在自己虽是修为大损,索苏伦此刻修为尚不到魔将境界,自是随手可灭。
索瓦耶再向五龙镇魔山进发,沿途忽遭魔兽袭击,索瓦耶虽是魔皇修为,可魔躯受损之后,一时难复,而偷袭的魔兽,其数目不可计算,且其中有数十头魔兽,已是魔将境界,因而此战甚是惨烈。
索瓦耶奋力杀尽魔兽,连诛三十一名魔将,但手中魔宝,也是大有损耗了。
虽经此变,索瓦耶不改其志,仍向五龙镇魔山而来,却于途中遇到煞月。
若是平时,索瓦耶又怎会将煞月放在眼中,可此刻魔躯大损,魔宝大耗,而煞月虽比他稍弱,也是魔皇境界。此刻二人的修为,已是逆转了。
索瓦耶疑心那魔兽是煞月所遣,怒道:“煞月,你向来性傲,别说魔界诸多魔神,就连那昊天仙庭诸修,你也没放在眼中,怎的此番却遣魔兽耗我魔宝,你今日就是毁我魔躯,也是胜之不武。”
煞月冷笑道:“你至今还堕在雾中,犹不自知。你可知你有今日,实是那索苏伦的计策罢了。”
索瓦耶道:“原来这群魔兽却是索苏伦派来,这便罢了,他知道我想杀他,自然要竭力自保,这也怪不得他,只是却让你占了便宜。”
他知煞月在此出现,定是为诛杀自己而来,双方誓同水火,不共戴天,绝无言和之可能,遂贾余勇,与煞月斗法。
索瓦耶虽是魔神之中仅次于迦罗的强者,却因接连两场大战,魔躯未复,魔宝消耗殆尽,又怎是煞月的对手。
斗到第三日,终被煞月的瞳技所杀,落了个与柯修罗一样的下场。
魔界魁神篇(四)问罪
煞月诛了索瓦耶,径直前往五龙镇魔山去寻索苏伦。此山果然无人守护,煞月寻到索苏伦时,索苏伦已收了魔功,端坐多时。
见到煞月,索苏伦笑道:“不想煞月也要来杀我。”
煞月冷笑道:“我欲夺魁神之位,自然要让魔界诸修心服口服,怎能效你与索瓦耶那般,暗施诡计伤人?我今日来此,只是向你问罪。”
索苏伦愕然道:“本座在此山静修,不曾离此半步,又哪里的诡计?”
煞月向索苏伦怒目而视,叱道:“你能瞒得了他人,又怎能瞒得过我!当初迦罗要替你护法,你答应了他便是,这魁神之位已是你的,你为何却容不下索瓦耶与柯修罗?那索瓦耶的脾气,你怎不晓得,你既然露了这天大的破绽,他又怎能不来害你。”
索苏伦笑道:“这么说来,索瓦耶要来害我,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煞月不由得语塞,索苏伦故意不让迦罗守护,自是要让索瓦耶以为寻到机会,这才上演出一连串的事情来,其后的桩桩件件,无疑已在索苏伦的算计之中。
但索瓦耶意欲谋害魁神,却是他自家的决定,倒也怪索苏伦不得。
煞月又道:“就算初时那索瓦耶不是你存心陷害,难道元都大帝这招棋,不是你早就安排的吗?”
索苏伦笑道:“此言又从何说起?”
煞月道:“迦罗以降,四大魔神皆推举你为魁神,唯有元都大帝,反而不曾开口,这便是你伏下的厉害的手段,必要让索瓦耶以为元都大帝可以拉拢,否则索瓦耶前往五龙镇魔山时,为何不见他人,唯有元都大帝等在这里?”
索苏伦知道煞月与自己一样的灵慧,倒也不必隐瞒了,便笑道:“说的好,在下的计谋,果然是瞒不过你的。”
煞月道:“我原先也不曾起疑,可元都大帝见索瓦耶上门之后,就借口遭了天惩不出,这才起了疑心,就算魔臣不可参与魁神之争,可元都大帝不过鼓动唇舌,让索瓦耶去杀柯修罗罢了,又没真个动手,又怎会遭受魔火之惩,这分明是做作了。”
索苏伦道:“此论也只是你自己心中存想罢了,又如何做得准?”
煞月道:“那索瓦耶再次去寻元都大帝之时,我就在附近,等那索瓦耶走了之后,元都大帝立时就像没事人一般,这又如何瞒得过我。”
索苏伦叹道:“此事毕竟不算周全了。”
煞月怒道:“你又想哄我!”
索苏伦奇道:“你窥破了我的秘密,怎的反倒是我在哄你?”
煞月叹道:“我见元都大帝作伪,心中反倒松了口气,只因若是元都大帝是那索瓦耶的人,就算索瓦耶魔躯伤重,我也不敢下手,如今知道那元都大帝反倒是陷害索瓦耶之人,这岂不是我天大的机会?”
索苏伦道:“于是你便跟踪前来,要寻机除去索瓦耶,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煞月道:“你生怕我鼓不起勇气来,又遣使诸多魔兽消耗索瓦耶的魔宝,索瓦耶经历两场大战,又怎是我的对手,而我若放弃这个机会,又怎能甘心。”
索苏伦点头道:“煞月,我也不瞒你,一切尽如你所言,只是目前我身边绝无一人守护,你若想杀了我,也是大好机会。”
煞月摇头苦笑,道:“我杀了索瓦耶才知道,我原来是上了你的当,我只问你,你又怎知柯修罗与索瓦耶不会联起手来,先将你杀了再说。”
索苏伦微微一笑道:“我此刻修为低微,随手可杀,你等可虑者,不过是我魁神的身份罢了。索瓦耶心情急燥,行事不计后果,可柯修罗却是阴沉多智,因此柯修罗既见索瓦耶有谋害我之心,又怎会向前,自然要等那索瓦耶坐实了谋害魁神的罪名后,才好动手。”
煞月道:“这么说来,柯修罗算是极冤的,可细细想来,倒也不冤。”
索苏伦正色道:“我欲重振昔日魁神威风,继承其志,问罪昊天,就需得魔界上下一心,若是有人在身后牵绊,又如何领袖群魔,那闯昊天仙庭可是儿戏?”
煞月嘿嘿冷笑道:“这番话语,就是今日你用来对付我的计策了,你知我性高气傲,总要想处处压你一头,名正言顺的夺了你的位置,因此你反倒不惧怕于我,可你难道不知,那女子皆是生性百变,我今日若是杀了你,魁神之位唾手可得,这样的机会,你以为我会放过?”
索苏伦笑道:“煞月,就算你想杀我,也需容我一言。”
煞月哈哈大笑道:“便知道你要施展手段,只是我今日拿定了主意,不管你说的天花毛坠,我到头来就是一刀。”
索苏伦不由莞尔,道:“如今索瓦耶与柯修罗已丧,魁神之位唯在你我之间,就算你杀了我,那迦罗等也必不敢拿你是问。敢问煞月之志又如何?”
煞月秀眉一拧,道:“你的志向就是我的志向,又何必问?”
索苏伦道:“一个人志向远大,固然不错,只是那无论多小的志向,都该一步步做起才是,煞月先诛索某于前,却得罪迦罗等五大魔神于后,却不知煞月若无五大魔神拥戴,又如何领袖群魔,去破界飞升?”
煞月不由沉吟,她一直不肯向索苏伦动手,也是为大局着想,如今其他魔神都像是着了迷一般,被索苏伦倾倒,自己若是强行杀了索苏伦,固然痛快,亦能得到魁神之位,可却与自己的胸中大志背道而驰了。
虽不知索苏伦有何好处,令诸多魔神诚心拥戴,可毕竟要先得了诸多魔神之心,才好徐徐计划,完成心中志向,否则魔界内乱一生,又如何破界飞升?
她对索苏伦的杀心,本就没那么坚定,也是气那索苏伦诡计多端,又惊这索苏伦的手段厉害,于不动声色之中,除去两大对手,这才心生惶恐,欲除之而后快。
可索苏伦此番言论,却又极有道理,此心耿耿,唯以魔界苍生为念,自己若是这样就杀了他,岂不是承认自己怕了他,不如他?
想到这里,煞月冷笑道:“任你如何说,我也要将你的头颅试刀。”
索苏伦笑道:“我有一策,又可使索某身死。又可不使煞月负了罪名,煞月可否再听我一言?”
煞月心中正犹豫,又怎能不听。只好点了点头。
索苏伦道:“我近日修那无相魔诀,也算是略有心得,若是再给我两年时间,必定可大成了,而此诀大成之时,恰逢凡界天阙大开,索某便想,有这无相魔诀,或可在凡界走一遭,或被人识破身份,杀却了事,或是死于天阙中的三大神光之下,不管如何死法,索某心愿已足。”
煞月耸然动容道:“你要去天阙惹那三大神光?”
索苏伦道:“此去若被人所杀,也就罢了,正好不必劳动煞月动手,若是被紫微神光所诛,也就罢了,亦不劳煞月动手。但若是我得不到青毫神光照耀,又得不到金锃神光昊化魔宝,那么亦不劳煞月动手,索某归来之时,定然引颈自尽。”
煞月冷笑道:“好个缓兵之计。”
索苏伦笑着取出一块魔诀来,道:“索某刚才所言之事,尽铭刻在这魔符之中,若不能得遇青毫,金锃两大神光,索某归来魔界,必定自尽,若不依此誓,那魔火也会杀了我。”
煞月接着魔符在手,心中也不知是怎样的滋味,瞧着面前的索苏伦,又是惶恐惧怕,又是怜惜敬重,真个儿是百感交集了。
她心中道:“若是他完不成这二件事,就是必死无疑,若是他能够完成,却又该如何,难不成,难不成,我真要弃了与他争夺魁神的念头?”
其实她隐隐明白,魔界魁神这个位置,再也没有比索苏伦更合适的了,只是没人肯亲口承认失败,更何况自己现在的修为远比索苏伦为高。因此,也许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承认失败的借口罢了。
自己明明是来问罪,到最后,好像只是来听一个解释。
难不成这点心机,也被索苏伦看破?
魔界魁神篇(五)反击
“煞月,煞月,你可曾在听我说话!”说话的是魔界十大魔神之一大力神魔。这人的声音,就算是隔着千里,你想听不到都不行。
过了良久之后,煞月的声音才懒洋洋的传来:“你说来说去,不就是那几句话,至于我的意见,便是没意见。”
近年来魔界正值多事之秋,索苏伦自凡界安全回转对魔界众生固是一喜,可对煞月来说,则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打击了。
虽然明知索苏伦定能践约得遇两大神光,可心中还是盼望他能够失败一次才好。
索苏伦此次回来,魔界士气大盛,让人瞧着也是欢喜,针对凡界的种种安排,也自然要紧锣密鼓的操办起来。只是那索苏伦的态度,却让人气闷。
原来自索苏伦回来之后,就由大力魔神首倡,银面魔附议,提出要对凡界动兵,只因魔界准备充分,那破界的灵兽培育大成,此次破界,起码有五分把握。
若是真的能破界,魔界诸修便可大噬凡界诸多仙修之士,在重创了凡界修士的同时,也提高了诸多魔修的修为,这着实是两全齐美之事。那凡界修士,日后必是魔界飞升昊天的绝大阻碍,无论何时去敲打一下,怎样也不会错的。
可是索苏伦对此建议,也只说了个“再议”而已,让大力神魔与银面魔极是气恼。
那迦罗的心意,也是蠢蠢欲动,要对凡界用兵的,只是那索苏伦既然开口搁议此事,又怎能再提?
于是迦罗便集合诸多魔神秘议,唯煞月在索苏伦去往凡界之后,亦去凡界走了一遭,本来倒也顺利,不想此去遇着了原承天,竟没占得一丝便宜,心情极是焦燥,哪里唤得来。
迦罗也不理会,就对诸魔神道:“此届魁神苏伦,雄才大略,灵慧超群,以往诸届魁神,只怕都难与他相比,但魁神苏伦唯一的弱处,就是生性过于谨慎,此次大力神魔提议破界,奈何魁神不从,依迦罗之见,那是担心我等的实力了。”
大力魔神道:“迦罗可算是说到我心坎里,本届魁神样样都好,让人欢喜,偏偏这心性哪里有半点魔性,反倒像个凡界仙修一般,着实让人气闷。”
迦罗道:“你等也不必着慌,只需我等办两件漂漂亮亮的事体出来,还怕魁神不依?那魁神之志,是向仙庭问罪,又岂是怕事的?”
大力神魔道:“迦罗,你只管说出法子来,我等无有不依的。”
迦罗便道:“我在凡界,也算有些布置,便是那雪神殿了,如今正好发作起来,先夺了这雪神殿,便可在凡界占稳了脚跟,到时悄然打开界力,再来禀告魁神,还怕魁神不派大兵?”
那元都大帝生性也是小心谨慎的,便道:“此事若不事先知谕魁神苏伦,只怕不妥。”
迦罗道:“若是事先告诉了他,他再传下法旨来,让我等不可轻动,我等岂不是束手无策?难道你等敢逆他的法旨吗?何况那雪神殿原是我迦罗自家的布置,就算有损,也只是损了我等的一分虚识罢了。”
诸魔便嚷嚷道:“正该这般行动起来,否则日等夜等,又哪里来的绝佳良机?”
迦罗便令大力神魔去邀煞月来,煞月经不得迦罗三请四邀,又怎好一再驳他的面子,也只好随大力神魔前来。
十大魔神既然会齐,便启动雪神殿布置,欲在那凡界先占一角,再徐图打开两界天罗。不想此事原本也算顺风顺水,偏偏又遇到那魔界的克星原承天。不但雪神殿这个多年的布置全盘告破,就连那十大神魔虚识联手,也被原承天打散灵偶,就此风流云散。
索苏伦听闻此事,便对诸多魔神道:“此刻破界,绝非良机,一来五龙镇魔旗未曾升超,诸魔修为难以大进,又如何与凡界诸多大修争衡?二来那凡界自飞升殿毁弃之后,大德之士飞升无路,皆在天一幻域修行,若遇凡界有变,这些人怎会不来?却不知在座诸位,又有谁能是仙修之士的对手?”
不想诸多魔神此番大败,心中皆是气急,索苏伦一番良言,反倒觉得是莫大的讥讽了,那大力神魔便道:“那幻域中的大德之修,也不过数十人罢了,又怎敌我魔界亿万之众?何况那飞升殿也不知何时才能重修,难道百年重建不成,便要等上百年?千年修不成,就要等上千年?”
煞月亦冷笑道:“魁神,你说要升超五龙镇魔旗,却不知还要再等上多年来,难不成亦是百年,千年?此次若能大兵破界,就要吞噬那凡界修士的仙芽,这虽及不上飞超五龙镇魔旗可使魔诸众生受益,也是魔界旧法。”
银面魔则道:“魁神,我等晓你心意,是怕我等魔界精英,被凡界大德之修诛杀了。却不知我魔界诸修,向不畏死,他杀我百万,我还有亿万,他杀我亿万,我还有亿亿万。”这话说来慷慨激昂,说到激愤处,声震四野,五龙镇魔山边地动山摇。
索苏伦见诸多魔神皆欲报雪神殿之仇,群情激愤,也是无奈,只得允了诸魔之请,只是强调需得准备充足,才能破界交兵。
诸多魔神虽迫索苏伦下旨破界交兵,亦知凡界大德之修众多,不可轻敌,故而备战甚是勤勉,而索苏伦虽是心中不愿,可既然木已成舟,又怎能不竭尽心智。
终于到了破界交战那一日,迦罗前来请旨,道:“魁神,此次破界,前期准备十分充足,已在凡界诸处详装破界,引那凡界处处警讯不断。”
索苏伦心中愁闷,口中只好道:“甚好。”
要知道凡界准备越是不足,魔界破的界域越大,那么强力魔修破界者必定越多,虽然此战初期魔界必然大胜,可入界魔修越多,后果越是严重。一旦幻域大德之修出手,魔界损失之惨,难以估量。
迦罗又道:“却不知破界之处,当选在何界何地?”
索苏伦不假思索,道:“罗华大陆。”
在迦罗看来,凡界任一处又有何不同,此时是厮杀,彼处亦是厮杀。
只是身边诸魔神听到罗华大陆二字,心中难免狐疑,只因罗华大陆此时,正有百羽修云集,魔界选在此处用兵,岂不是恰逢个正着?
然而诸多魔神就算想到此事,又怎会深思,眼瞧着大兵已动,人人皆是杀气腾腾,只盼着早早越过界力,去凡界大噬仙芽。
唯有煞月的嘴角,抹过了一丝笑意。
自那次五龙镇魔山一唔之后,煞月便觉得,自己与索苏伦之间,像是达成了某种默楔,或是因为双方皆是魁神分魂,那种微妙之处,实不可言说。
而这种微妙的关系,又因着另一个人的介入,而变得更加有趣起来,那便是原承天了。
煞月心道:“索苏伦,你的心事别人不知,却又怎能瞒过我,你选在罗华大陆,只是因为原承天罢了。只因这人就像是我魔界天生的怨家,只要有此人在,魔界之事又哪一次如愿了。你选在此处,就是盼着原承天率众阻拦,原来你的心比我还狠。”
此时破界之战已经展开,索苏伦端坐魔兵降列之后,自是八风不动,煞月却明白,索苏伦关心的不是破界之事进展是否顺利,而是担心那原承天会不会前来。
破界之战分三处进行,前期进展颇为顺利,而煞月偷眼瞧去,那索苏伦果然不因战事顺利而展开笑颜,反倒愁眉紧锁。
这一日,忽见一处界力的魔兽惨叫连连,索苏伦凝目瞧去,见那界力处金罡乱舞,果然是原承天来了。
索苏伦精神大振,便道:“原兄,此次在下挟众而来,势在必得,原兄可谓螳臂当车。虽是精神可嘉,只可惜终将一败。”话说如此说,可那唇边已露出一丝笑意。
此战之后,诸魔神感愧万千,遂知索苏伦深谋远虑,不可不尊,索苏伦遂收魔诸诸修之心。其后数年,终于飞升五龙镇魔旗,天下大势,为之一变。
生与死
静室幽暗无光,就算是大罗金仙此刻伸出手掌,也瞧不出手掌的轮廓。
外界的光线更加不可能射进室中,因为这间静室,已被设下了强大的禁制。
不过桌子上的两道灵符,却在散发着莹莹的幽芒。
“灵符里藏着什么?”
“生与死。”
“哦?”
“如果我抽到死符,我就必须死?”
“换成我也一样。”
“是的。”
顾三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这样的选择,虽然人生总是充满无数选择。
没有选择就没有后悔,没有人喜欢后悔的滋味。顾三也不喜欢。
“没用的。”
“哦?”
“就算你修成神识,也瞧不穿灵符。”
“的确瞧不穿。”顾三刚才已经试过。
“所以你只能选择。”
“我不喜欢选择。”
“我也不喜欢。”
“顾老祖已快要向长房弟子动手了,可我们却呆在这间屋子里,做这种无聊的选择。”
“幸好还有选择。起码在顾老祖的法剑刺穿我们的咽喉之前,我们还能决定自己的生死。”
“听起来似乎还不错。”
“的确不错。”
“顾氏长房子孙中,唯有你我二人能够支撑大局,我们本来可以时同活下去。”
“不可能。”
“你是说,我你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是的。”顾三对面的阴影道:“只能有一个。那个选中死符的人,必须死在选中生符的人的面前,只有这样,活下去的人才能获得顾老祖的信任。”
顾三的心忽的紧缩起来,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咽喉里涌起一种苦涩的滋味,也许是恐惧,也许是悲伤。
良久之后,他终于伸出手去,伸向一块灵符。
左边还是右边?右边还是左边?
一个小小的选择,却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但顾三没有犹豫,无论是左是右,他都不在乎。
因为他知道,自己总算还有选择,其他的顾氏长房弟子却没有。
“我先选!”阴影忽然伸出手掌,“啪”的一声,拍在一块灵符上。
两块灵符看起来一模一样,只从外表上,绝看不出丝毫的区别。
但对方却是顾氏长房子孙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
更重要的是,这两块灵符,皆是对方所制。
不过顾三却笑了起来,他此生杀人无算,却从来没有救过一个人。
但今天,他总算救了一个。
阴影厉声喝道:“顾三,拍开你的灵符。”
“如果我拍开的是死符呢?”
“那你就只有死,我会在顾老祖面前,第一个杀死你。”
“好。”
顾三按住那块剩下的灵符,整个身子都在颤抖。那只手缓缓向前,终于悬在那块灵符面前,手掌忽的重重落下。
“波”的一声,灵符碎裂,绽放出一道奇异的光芒,这光芒顾三不知见过多少次,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原来那灵符碎芒竟是如此美丽。
也许仅仅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种光芒了。
在灵符的光芒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个大字。
生!
“灵符本是他所制,他应该能看出灵符的区别。”
“看不出。”
“哦?”
“他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我的,如果在灵符上做了手脚,我一定能看出来。”
“那他为什么这样做?”
“因为活着原比死更加艰难。”
“他这人才智无双,本该是复仇最佳的人选,为何他却把生的希望留给你?”
“因为在他看来,我才是复仇的最佳人选。”
“你有什么长处?”
“我更狠,我除了能杀对手,亦可以诛杀最心爱的人。”
“他做不到。”
“他的确做不到。”
“所以他选择了你。”
“是的。”
“既然他也瞧不出灵符的区别,又怎能保证你一定能选到生符?”
顾三慢慢的取出一块灵符,正是当初阴影所选的那一块。
既然顾三已拍出生符来,这块灵符自然不必再拍开了。
顾三怔怔的瞧着手中的灵符,两行清泪缓缓的流了下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他已无泪可流。
他忽然伸出手掌,用力一拍。
灵符碎裂开来,又散发出那道美丽的光芒。
光芒之中现出一个字来:生。
九渊大帝
且说混沌之外,本是无尽虚空,却不知那无尽虚空瞧来万无,其实万有,就不知从何时起,诞出灰云一朵。
那灰云本意,亦是要吞噬混沌,奈何灰云极微,而混沌极大,欲噬而不得,亿万年后,混沌之中生出一位性灵,便是创世世尊,世尊既诞,于混沌之中沉睡,实不知亿万年。
而灰云无万无之中渐次扩大,亦诞一性灵,此性灵虽于灰云浊气中而诞,却禀物极必反之理,生来极清极正,千万年后,修成无限神通,是为九渊大帝。
其后世尊开辟混沌,浊气散出,灰云吞噬混沌浊气,亦渐扩展,大帝知灰云坐大之后,必噬混沌,乃以绝大神通,创九渊法则,收去灰云。混沌浊气沉于九渊,九渊乃成。混沌九渊,实为一体。
此时世尊方知有大帝,大帝亦方知有世尊。
世尊不知大帝仁德,感内忧外患,有志一统混沌,再伐九渊,而九渊之中,此刻魔龙亦诞,与大帝争九渊之主尊位。
那魔龙是禀灰云初心而生,意欲夺了混沌,大帝不肯,魔龙对大帝道:“那混沌世尊意欲分混沌创世界,其后必来伐我九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抢先伐之。”
大帝道:“你我虽具大神通,不知造化之术,便夺了混沌,混沌之中不过你我,岂非寂寞得紧?我之志,欲观世尊成败,那世尊若能一统混沌,创万物,则浊气必沉九渊,九渊亦可扩大无极,你我方算是名至实归。”
魔龙道:“此议虽好,你我终究要分个输赢。”
大帝遂与魔龙斗法,魔龙禀性凶悍,万法难破,大帝一时赢他不得,大帝向无尽虚空暗祷道:“我欲观世尊创世成败,建九渊而纳浊气,以使大千世界欣欣向荣,天地若遂我愿,定有教我。若不遂我愿,可死于魔龙之手。”
大帝祷毕,遂修一术,名为九渊神火,大帝以神火与魔龙斗法,魔龙不敌,只好退避于九渊深处寂域之中。
寂域之中万法难施,魔龙因此裂体分神,生十三道魔识,这才闯出寂域,然而十三道魔识性情不一,志向不同,彼此争斗不休,魔龙此后终非大帝对手。但大帝亦不灭魔龙,留此对手,不过聊解万古寂寞之苦。
世尊欲创性灵,建五界,但不知大帝之意,心中警戒万分。此时有朱雀凶顽,不肯服膺。世尊知朱雀修太一神火,恰与九渊神火相克,遂立志收服朱雀,以警大帝。
朱雀既降,混沌中喷万丈太一神火,大帝瞧见神火,知世尊心中仍对自己警戒万分,只因两大神火禀性相克,一旦骤遇,必毁天灭地,世尊以太一神火为警,是让大帝心有忌惮,不敢来谋混沌。朱雀得享高位,亦是因大帝故。
大帝见世尊仍不信他,心中感慨万千,大能者彼此相忌,本是当然。大帝因此沉默万年,唯在九渊之中静心修行。
此刻混沌之中,又是另一局面,世尊一统混沌,果然创性灵无数,再创五界以纳之,世尊创性灵之本意,亦是解万古寂寞。混沌大能虽多,终非世尊同类。
魔龙虽分十三道魔识,却因大帝之故,时聚时散,只因魔龙十三道魔识明白,合则强,分则弱,因此不敢真正分崩离析,十三道魔识聚散之际,仍视大帝为对手。然大帝绝不诛魔龙。
此时因浊气沉于九渊,浊气之中,又诞出一位性灵,此性灵见大帝魔龙各具神通,心中恐惧,大帝叹道:“你何以惧我?”
性灵道:“天无二主,大帝终将诛灭我。”
大帝道:“混沌之中生灵无数,九渊之中,不过你我魔龙,那魔龙虽是凶悍,我终不肯灭了他,又怎会灭了你?”
性灵道:“大帝何以留存魔龙不诛?”
大帝道:“我无造化之功,只具毁灭之能,诛了一个,便少了一个,诛尽天下性灵,天地便只有一个我。又何以解我万古孤独?”
性灵道:“何为万古孤独?”
大帝道:“天地若只有一个我,则万事行来毫无意义,生存与死亡何异?”
性灵道:“既如此,为何大帝只修毁灭之能?”
大帝道:“不过以警世间凶顽罢了,那魔龙若是势强,必毁混沌,诛世尊,到头来天地唯他独尊。魔龙生来也晚,不知万古孤独滋味,等他诛灭所有,终有痛悔之时,然既有我在,怎容他肆意妄行。”
性灵就此方知生死之意,便道:“原来世间若只有一个我,虽生犹死,既如此。我愿拜大帝为尊,助大帝警戒凶顽。”
大帝欣然,遂将该性灵命名混沌王,以示不可忘本。世尊见大帝不诛魔龙,不诛混沌王,其警戒之心稍解,然仍不肯全然信服大帝。
其后仙庭生乱,世尊发雷霆之怒,诛杀无数,乃迁无数兽禽于九渊,以试大帝本心。
大帝知仙庭是向善之地,容不得诸多凶悍兽禽,遂欣然纳之,诸多兽禽因大帝仁德,方有容身之地,世尊方知大帝果然仁德。
世尊知五界缺憾实多,终有崩塌之时,乃立志再创天外灵域,以纳苍生。世尊创天外灵域,务求尽善尽美。大帝忧心不已,对混沌王道:“大道若缺,岂能尽善尽美,世尊虽具无限造化神通,终将归亏一篑矣。”
混沌王道:“大帝可以言警之。”
大帝道:“世尊非言语可劝服者。”
世尊创天外灵域,果然心力交瘁,世尊自感去日无多,乃化一道神识,与大帝会面。
世尊道:“大帝自灰云中而诞,修毁天灭地之能,何不仁德若此,不诛性灵,不毁天地?”
大帝道:“世尊何以创万物?”
世尊道:“混沌寂寞,聊以解闷。然万物既生,如我子女,自然要为其尽心尽力。”
大帝道:“此心与君同。”
世尊至此方知大帝仁德无双,心悦诚服。
原来那世尊禀清浊二气而生,知人心险恶,终不肯轻易信人,大帝诞于灰云之中,反修无上大德,是为物极而必反。
只叹大帝虽具仁德,终需千千万万年,方对世尊洞悉,知人之难,莫过于此。
世尊道:“我终将化万千分魂,以重历人世。或有那一二性灵,重悟天道,思得拯世妙法,大帝可肯助我?”
大帝道:“自当竭力。”
世尊得大帝一诺,这才安心化分魂万千,重历人世,其后天外灵域崩塌,大帝以力承之,九渊之众虽损失惨重,大帝终不怨世尊。
其后原世尊修成大德,再拯五界,然因天地众心生出魔我,就此永镇灭界,大帝慈悲,不肯原世尊永世沉沦,遂对原世尊道:“世尊,那魔我乃天地众心,虽绝不能灭之诛之,若众生教化,魔我必弱。如今五界碎域已清,百年之中,我或抽出十年来,替世尊镇守此地。”
原世尊感激不已,道:“既如此,承天便去两界传法,以教化苍生,弱化魔我。”
大帝道:“愿闻教化之道。”
原世尊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愿启苍生灵慧,务必使万众自我求索大道。如今已有仙禅二道,然若无仙基与绝大灵慧却不可行之,苍生碌碌,竟无所学。我又有一术,其名曰儒,儒者,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大帝道:“世人心性不一,根基灵慧有别。那至慧者可修禅道,心地至坚者至修仙道,其余众生,可修儒道。三道虽殊,立意无有不同,红花绿叶白莲藕,三道本来是一家。”
世尊大喜道:“大帝此言极是。”
其后大帝果然亲来灭界,百年之中,替世尊镇守魔我十年,世尊元极便来人世传法。
世尊偶于茶肆听书竟遇慈航,奈何儒圣将诞,世尊欲前往教化指点,不肯留步,终不与慈航一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