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歪歪斜斜的躺在床上还不忘甩下一把折子打在三皇子身上。我知晓他心中并不属意三皇子，可是没办法，现如今宫里活蹦乱跳的皇子太少了。只剩下三皇子一个全须全尾的了。想到这里，我内心简直要笑了，只得喝口茶掩饰一下自己嘴角的笑意。

待喝完了，关心道：“皇上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太子如今还年幼，皇上好好教导就是了！”

皇帝喘着大气道：“年幼？朕跟他这般年纪早就坐在龙椅上批奏折了，他还年幼？”

啧啧啧，你要是早些退位，可不是人家也坐上龙椅批奏折了，自己坐的沉，现在又埋怨自己孩子不如自己，早干嘛去了，把儿子都熬死完了，没招了吧。

宫里连连出事，皇帝也起了疑心，将太子里三圈外三圈的保护着，生怕这个也没了。我倒是想趁乱动手，但看太子这一个月的为人处事，想了想，还是留着他来折磨皇帝吧。以前倒是没发现三皇子脑子跟缺根筋似得不通透，如今看来，却是耿直过了头，性子一会软的不像话，一会又强硬的不行。有这样一个继承者，我估计皇帝就算死了也能两眼瞪着棺材板，就等着爬出来去弄死新皇帝。

本就愚钝，又碰上皇帝性子急，说不了一两句便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眼瞅着太子，快从努力抗辩到破罐子破摔了。乾坤殿里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场父子亲情戏，别人好躲，我就不能偷闲了，还要装作安慰皇帝受伤的慈父心。

而结果往往一不留神说错话，让皇帝更气的连连咳嗽。我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刻意而已。

人一老，便学会了忙里偷闲。如今也快四十的年龄了，倒是还不如人贤妃看着年轻，这下子倒真成了贤妃妹妹，皇后姐姐了。人一年长啊，便想起以前的种种，总觉得啼笑皆非。能在宫里跟贤妃说说话，也是顶好。就是她这新养的猫真是烦人，整日的掉毛。

纯妃的五公主上个月也大婚了，选的是当朝的一个翰林，家世清白，也并无什么长辈亲戚。是我和贤妃，纯妃头对头，选了好久才选出来的。三个女人难得的凑在一块，对着男子评头论足的，只想着为小五挑个好夫婿。

我们得不到的幸福，便让小五带着这份祝愿好好活着。

就是皇帝有些不乐意，说就这么一个女儿，好歹也要嫁个家世好的，还没等我沉下脸呢，贤妃便不乐意了，几句话说的皇帝一顿，事情总算是定下来了。

五儿出嫁那一天，太阳极好，红彤彤的映照着五儿的红珠子上，她留下一串泪珠，看着贤妃道：贤母妃，您可得好好照顾小狐狸啊，孩儿三日后进宫来接它呀！

本来我与贤妃，纯妃酝酿了一连串嘱咐的话，此时戛然而止，贤妃一个白眼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上轿子去吧。”

皇帝仿佛自己付了多大心血似的，坐在上座，一脸欣慰的训话，我都能感受到小五儿的白眼已经快翻出来了，连忙以吉时别耽误了让皇帝住嘴了。

宫里一下子冷清了，皇帝身体不好，倒也不喜去新嫔妃那里了，整日里不是处理政务，就是把太子子骂的狗血淋头，情绪不受控制。

也是，情绪怎么能那么容易控制呢，我每次去见他可都是损敌一千，自毁八百呢。

他会慢慢的越来越容易动怒心慌，慢慢感受着自己老去的无力，而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自己怎么也看不惯的蠢笨的儿子。

将茶里的浮沫轻轻吹去，今天的茶，特别的清香。

转眼，又是一年春天了，五儿嫁人了，纯妃学着贤妃养起了动物解闷，只她爱养鸟，贤妃爱养狗啊猫的，倒是吓得鸟儿支棱着翅膀瞎叫。

皇上开始派遣太子处理政务，不管做的好了坏了，还是一通骂。太子气闷，回去东宫晚上抱着媳妇便是一阵唠叨，第二天早上请安乌青着一张脸，精神不济的样子。这样熬了一阵子，太子妃实在也受不了，非要赖在我宫里说跟我解闷，说我白天咳嗽了几声，为凸显孝心，并得好好侍奉。我看着太子哀怨憋屈的脸，太子妃一脸虔诚，淡然的接受了太子妃的好意。

太子妃如果不是快抱着枕头哭出来了，我还真当她对我是十分关怀备至了。果然小年轻，有精神气。

我问太子妃：“怎么？不担心太子找其他人啊？”

太子妃吃着桃子含糊不清道：“太子扣的要命，养一个我都嫌费钱，我让他再娶几个，他直说女人多都是败家的，没看见父皇国库都空虚了？”

我斜眼飞了她一眼，她又围上来连忙讨好。说来也是奇怪，太子妃与我分外的亲近，这种亲近来的莫名其妙，可能就是人常说的合了眼缘。倒是太子，从小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吧，自从跟皇帝让他管了户部，一改往日财大气粗，连腰上的金腰带都去掉了，抠抠索索起来了。

皇帝突然问我：“朕是不是老了？”我仔细的端详着皇帝脸上的沟沟壑壑，回应道：“皇上还不到半百，怎是老了呢？”

近一年，皇帝以一种既想永生，又备着自己死后的事宜。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看着折子，我折了折手帕，熏香惹的我有些鼻子发痒，想了想便起身告辞了。

没想到，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皇上驾崩的时候，我正和贤妃逗她新得的雪团，毛绒绒的小奶猫，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