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朝，如曾经的五大势力，现今仅存的四大势力这样的组织，经营这么多年几乎都有自己一套健全的情报体系，像阑北草原暴乱，孙马两家处于存亡之秋这样的大消息，各大势力的高层自然能在第一时间就收到消息，更何况是和阑州隔江对望的东州林家。 太平历七二二年十月二十二日午时，东州东郡，涧东县林家村 林家村林家祖屋中院会客厅内，一身橙色圆领锦袍的林肃坐于主位之上，看着手中的几张小纸条，面色复杂，时而喜笑颜开，时而眉头紧蹙。 “林思。”只见林肃换上一副威严的姿态喊道。 一个林家弟子装束的青年进门，脸上还略显稚嫩，只见他恭敬行礼道：“小的在，家主有何吩咐？” “去西院看看，掌门是否在府中，若不在就去演武场看看，总之找到他请他尽快来见本座。”林肃吩咐道。 “小的遵命。”林思恭敬行礼之后告退而去。 不过半刻钟，林劲便带着稳健的步伐前来，看面色似乎心情不错，其实也是，女儿林惜夕的顽疾悬在心头二十余年，一朝得解，其喜悦之情自然不言而喻。 “大哥。”林劲边进门边见礼道。 “二弟来了，坐吧。”林劲闻言直接坐在了林肃右手边的主位之上。 辅一坐定，林肃倒没有直接进入正题，而是略略寒暄几句。只听他说道：“看二弟的表情，惜夕的病应该差不多痊愈了吧。” “大哥说得是，暂时已经没有大碍，吴姑娘十余日前也搬离祖屋前往涧东城里悬壶济世去了。她曾言，只要勤加修习内功，惜夕的病复发的可能性已经不大。只不过毕竟体弱卧病二十余年，此刻身体比之常人略有不及，若要生育可能还需细心调养。”林劲回答道。 “吴姑娘于我林家有大恩，即便供养终身对林家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二弟怎的不劝劝她，还让她独自一人前往行医？”林肃说道，似乎有些怪罪林劲的怠慢。 听两兄弟的对话，看来这二人平时还是各忙各的，连吴思雨已经不在林家祖屋这样的大事似乎还不曾知晓。 “大哥有所不知，医者最大心愿便是治病救人，为惜夕的解治既然暂告段落，她不好再留在林家祖屋，小弟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留她。不过涧东城据此不过二十里，快马一个时辰便可来回，又是我林家的地盘，她在那里倒没什么不妥。”林劲说道。 “话虽如此，我林家还是得多加照拂，别让外人觉得我林家凉薄。” “唔，小弟省得。” “今天找二弟来是想听听你对阑州孙马两家之事的看法。” “孙马两家咎由自取，他们总以为自己被周家压着一头，殊不知没有周家压着，北刀盟其实就是一盘散沙，孙马两家的末日已经来临，看来北刀盟要彻底消失了。”林劲说道。 “二弟说得是不错，不过二弟就没有想过我林家要不要做点什么？”林肃问道。 林劲闻言一愣，倒不是没有听明白大哥林肃的意思，只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忽然发现自己的大哥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其实他也知道，孙马两家一去，阑州只剩下一个王家，又要像十一年前的云州一样。十一年前天刀门覆灭，除了东州林家，北刀盟、独孤氏和南宫世家均将手伸向云州，林家因为地域限制落了后手。如今不同，阑州与东州一江之隔，所谓近水楼台，东州林家确实应该早作打算。 林劲在愣神的时候，林肃也在暗中打量自己的二弟。林肃当然了解林劲，他知道自己的二弟之前一切都以女儿林惜夕为首要，对于林家的发展可以说是故步自封。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到了林家、独孤家或者是南宫世家这个层面，巅峰高手的战力和数量其实就代表话语权。南宫世家除了南宫震三兄弟还有南宫本，北刀盟这个联盟比其余世家联盟又要牢靠一些，独孤氏拥有庞大的人力资源，再加上林家第一高手无争夺之心，一比之下林家尽落下风。林肃本以为自己的二弟在女儿心事了结之后便会有所改观，此刻看来似乎想错了。 “那大哥的意思是......”林劲试探着问道。 “独孤尧那边已经行动了，此时具备进军阑州条件的只有我林家和独孤家。即便此时不打算进军阑州，可为兄也有种预感，天下可能要大乱，林家须得早做准备。”林劲说道。 “大哥何出此言，阑州的暴乱应该不至于蔓延至整个大厉吧？”林劲似乎不太同意。 “阑州暴民不过疥藓之疾，独孤家不仅能够将其镇压，还应该能把孙马两家连根拔起。为兄所忧虑的是南宫本和云都皇城，据隐秘情报，独孤尧病了，而且这病来势汹汹。” “小弟也没想到南宫本还活着，不过想必也没几年可活了。只是独孤尧病了，这消息可靠吗？”林劲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众所周知，独孤尧在七年前废了太子之后一来没让太子复位，二来没立新的太子。独孤尧若是不小心一命呜呼而且没留下遗诏，加之如今天下至宝还在皇城，无论是皇子夺嫡，还是世家势力闯入皇城夺宝，几乎都可能引起天下动乱。 “真假尚无法确认，不过我林家还是得早作打算。”林肃回答道。 “大哥所言甚是，大哥叫小弟来，应该已有了些想法才是。” “远儿老大不小了，别说妻妾，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正好，为兄听说蓬莱郡王家老大的小女儿已经是急需婚配的年龄，尚无婆家，为兄有意为远儿前往提亲，不知二弟意下如何？”林肃问道。 林肃这一说似乎牛头不及马嘴，其实不然，说白了就是和王家联姻。在林家眼中，阑州只剩下王家已经成为定局，联合王家往阑州发展对林家来说不失为一条捷径。其实也不能怪大家族钟爱联姻，比起白纸黑字的利益分割协定，通过联姻形成的纽带其实牢靠的多，而且也相对长远，有了共同的后代之后两家再多走动走动，关系一好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 “大哥的想法着实不错，远儿的事自然也全凭大哥做主，不过大哥有所不知，远儿对吴姑娘似乎情有独钟，此事最好还是问问远儿的意思。”林劲淡淡说道，似乎不赞成。 林肃自然感觉到了林劲的反对意思，也没说破，继续说道：“这有何难，吴姑娘的身份，给远儿做个小妾虽有些委屈，倒也说得过去，我林家的门哪是那么好进的。” 林劲有些不悦，林肃的话说好听点叫公私分明，说难听点便是过河拆桥，不过林家怎么说也是家大业大，家主独子的婚姻大事，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男欢女爱可言。两兄弟之间遭遇了一个冷场。 “罢了，此事容后再议，关于那件天下至宝，二弟怎么看，我林家可要出手抢夺？” “小弟与独孤猛早晚有一战，只是南宫世家若出手，南宫本父子联手几乎可傲视所有高手，此事还是待小弟与义兄商议一番再做定夺。”林劲说道。林肃闻言明显不悦，可似乎怕林劲看见，急忙恢复如常。 “唔，二弟所言不差，此事诸多凶险，更何况众人均是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须得谋定而后动，还是先把远儿的事情敲定再说。”林肃说道。 片刻之后，只见林肃又对门外喊道：“林思。” 林思进门揖手行礼道：“家主，掌门。不知家主有何吩咐？” “去，把远儿给我找来。” “回家主的话，师兄一大早便出发前往涧东城了，此刻并不在府中。”林思回答道。 林肃闻言似乎有些不悦，因为很明显林劲也不知道林远不在府中，自然不是林劲派他去的，再结合林劲所说，林远去涧东城干什么用脚趾头也能想到。 林肃并没有就此发作，毕竟在这件事上林劲是站在林远一边的。只听他说道：“唔，既然如此，你去告诉今日大门值守之人，见到远儿回来就叫他来见本座。” “小的遵命。” 林肃想见林远的时候，林远确实就在涧东城中。与他君子之名所不符的是，此刻的林远正鬼鬼祟祟隐身于涧东城城东一处巷道之中，呆呆的看着左侧面一处房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是一间两层的临街房舍，开着的屋门上方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行楷体的“回春医馆”四字，不时有人进入屋中，也不时有人走出。林远翘首观望，面上的表情不住变化。 “师兄，你已经在此驻足近一个时辰，理论上这医馆也是林家的产业，不如我等假公济私进医馆看看吴姑娘，总好过在此不知所谓啊。”林远身后一个林家弟子装束的人打趣道。 “林平，吴姑娘离开林家祖屋不过十来日，为兄就去看她，会不会被认为是登徒浪子欲图谋不轨？”林远犹豫道。 被称作林平的林家弟子翻了个白眼，腹诽道：欲图谋不轨？师兄你真是傻了，师弟我和你在此鬼鬼祟祟，不知道的人才真的会以为我二人是登徒浪子欲图谋不轨。不过即使林远平易近人，林平也不会将这种话说出口，只见他说道：“师兄啊，你是关心则乱啊，吴姑娘孤身一人在此，无依无靠，又对我林家有恩，师兄代表林家去关心探望一下，不是再名正言顺不过的事吗？” 林远闻言似有所动，却依旧在踟躇。恰在此时，一个头梳小两把头，林家丫鬟打扮的少女将一对老年夫妇送出医馆，无意间朝林远二人所在的位置瞟了一眼，林远匆忙退后躲藏，和身后的林平撞在一处，险些双双摔倒。 “唔，好险，差点被二叔安排前来帮忙的林雨看见。”林远松了一口气，林平闻言摇了摇头。林平也还是个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只知道自己喜欢的就要去争取，自然无法理解师兄的做法。 “罢了，回去吧，今日偷跑出来，要是父亲和二伯找不到我，估计会生气的。”林远说道，招呼林平悄悄离去。 另一边，回春医馆内，被林远称为林雨的少女怀着疑惑回到医馆中，吴思雨今日依旧是头巾包头，上衣下裙的装束，忙碌了一个上午终得片刻闲暇。 医馆占地面积并不大，坐北朝南，门开朝南面。临近门，也就是南边一半比较空旷，只有些桌椅供病人休憩等待，再就是一座木梯通向二楼。北边一半则用屏风隔成了几个相对封闭的隔间，用于安置需要在此救治的病人。医馆最核心的部分其实只是居中的两桌一凳，自太平历建立七百余年来，从来医药分家，所谓医者不卖药，卖药者不诊病，医馆里有高明的医者便足够了。虽然此举有些麻烦，不过多数情况下诊治费用比用药费用低，卖药的利润与医者无关，很大程度上杜绝了医者胡乱开药牟取暴利的情况。 此刻的吴思雨单手支额，似有些疲惫，看见林雨疑惑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姑娘，我好像看到大少爷了，在对面的巷道里。”林雨回答道，吴思雨闻言起身出门去，林雨跟上，此时林远二人自然已不在巷道中。 “莫不是你看错了吧，林大哥要是来了怎么会不进医馆，毕竟为了照顾我，这间医馆是以林家的名义开的。”吴思雨边回医馆边说道。 “嗯，姑娘说得是，怎么可能是大少爷，想必是我眼花了。”林雨说道，却听吴思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姑娘，你怎么了？”林雨问道。 “刚才你说到林大哥，我想起我那几位义兄，三位义兄所行之事有些凶险，也不知如今怎样了？”吴思雨叹道。 “姑娘是在担心这个，姑娘宽心，别说大少爷，就是二老爷，对三位公子均是赞不绝口，尤其是赵公子，无论武功经验还是胆识都是一流的，想必不会有事的。”林雨安慰道。 吴思雨闻言面色并未好转，她见过赵天龙奄奄一息脚踏鬼门关的模样，心中更加担忧。林雨见自己的劝解没有效果，又换个说法道：“姑娘要是不放心，可以托大少爷打听一下，林家的生意遍布大厉，各地的消息还是比较灵通的。” 吴思雨闻言脸色终于有些好转，问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你跟我出来十来天了，正好回林家村看看。” “姑娘有所不知，整个涧东城几乎都是林家的产业，每天林家都有人往返于涧东城和林家村，我去东来酒楼找一下陈掌柜就好了。”林雨笑道。 吴思雨自然不知道那么多，林雨去了城中的东来酒楼，吴思雨便独自一人回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