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晚,吉林高官舂市丸台区芦子沟某处。
公交车颠簸着,年轻人坐在最后,抱着帆布袋子,侧头看车窗外的风景。
过了六七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窗外的景色也从高楼大厦渐渐变作矮房农田,已经到了郊区。
公交车再次停了下来,车内喇叭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站名,年轻人站起身来,跟着几个下车的乘客往后门走去。
年轻人的双脚踏在了松软的黄土地上,车门在他身后合拢,公交车发动起来,拖曳着烟尘远去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时间是八点三十三分,他已在丸台区深处。
年轻人环顾四周,这里当真偏僻的很,眼中所见只有矮房和农田,景色非常单调。他掏出G5,查看风信子给的坐标,认准方向,然后大步前进。
路越走越偏,渐渐地,周围已经连矮房和农田都看不见了,只有成片的杂草。
一栋庞大的烂尾建筑映入眼帘,大约六七层楼高,一片骨架嶙峋的钢筋水泥,四周围着挡板,挡板剥落锈蚀。
跟吉林分局一样,吉林分局也盘踞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方便他们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黯淡的天色下,整栋楼没有一丝光亮,黑魆魆的,看起来非常阴森。
就是这里了。
过了十来分钟,年轻人摸到了建筑工地的围挡附近。
他把帆布袋子从肩上拿下来放在地上,拉开拉链,把袋子的里衬整个平摊开来,只见上面遍布卡扣和夹层,还别着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夹层里装着各种物件。
他取下长剑,然后将摊开的袋子围在腰间,袋头袋尾连到一起,上面装有暗扣,嗒的一声便合为一体,袋子就变成了一条粗腰带。
年轻人把长剑插进腰带,将领巾拉到鼻梁上,遮住口鼻,从后裤兜掏出一副黑皮手套来戴上,然后撩起右腿裤脚,小腿上绑着一把匕首,他拔匕出鞘,伏在草丛里等待时机。
第一步是问路。
门口的保安室亮着灯,铁栅栏门里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正在聊天。
“新来的那俩镖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结果第一单活儿就搞不定。”其中一个光脑袋大汉说。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大汉听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还当他们功夫多高呢,什么玩意儿啊!我呸!”
“龙哥都气坏了,办不到还夸下海口,这不是作死吗!”光头大汉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现在镖局也不如以前了,什么人都能进来,要按以前那门槛——”
“甭废话!”疤脸大汉没好气儿地打断他,“要按以前那门槛来的话,咱俩第一个进不来!”
“是啊,要不老话怎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光头大汉继续感慨,“以前咱们这些走镖的虽然身在九流之列,但好歹作风正派,也算是位居上列,现在倒好,连人牙子*的勾当都做,彻底堕落到下九流去了!”
(老话,人贩子之意。牙子也叫牙子,是古代各行商业的中间人。)
疤脸大汉闻言脸色骤变,赶紧捂住他的嘴,四周看看,见周围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呵斥道:“闭嘴!瞎他妈说什么呢?要是让人听见传到龙哥耳朵里怎么办?你想死吗!”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杂草丛里一个隆起的土包,“你是不是忘了杜老六是怎么死的啦!我可不想到他旁边再给你挖个坑!”
光头大汉顿时脸色一白,自知失言,赶紧打住话头,小声嘀咕一句:“连同行都能出卖,这叫什么世道……”
“你懂个屁!”疤面大汉低声骂道,“没听过那句话吗,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咱们这吉林分局总共才二十来号人,大部分人跟你我一样,连镖师都算不上,是特么的趟子手,谁不是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只要能讨龙哥欢心,那帮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出卖同行那都是小儿科!”
“我明白…我明白……”光头大汉连连叹息,“唉,连个像样的分局都没有,还说什么镖师……”
“你说你就一泼皮,哪来的这些多愁善感!”疤脸大汉撇撇嘴,“别说这些烦人事儿了,咱们继续斗地主去。”
光头大汉摆摆手:“一会儿的,我先去撒泡尿。”
“懒牛懒马屎尿多。”疤脸大汉推门走进保安室,“快去快回。”
“知道。”光头大汉拉开打开铁栅栏上的小门走出来,沿着围挡走了几步,然后背过身去。
他一边方便一边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初秋的风吹拂周围的杂草,响起一阵沙沙声。一股寒意掠过脖颈,是风太凉了吗?光头大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那把假冒伪劣藏刀的刀柄,回头看看,除了杂草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笑,认为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跟着龙哥在大连周围混了好些年,从没听说这里有什么门派,唯一一个能跟江湖挂上点边儿的也就是把这地方租给龙哥的公司了,但也仅仅是挂上点边儿而已。
光头大汉畅快完,正想提裤子走人,忽然感觉脖子一凉,这次凉意有实质了——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