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臭豆腐的摊主,两个混迹江湖的小人物,因为一个丫环的死联系到了一起,生死侠义之间,他们该作何选择……
楔
天还没放黑,鳌山上的灯火便已经早早地点了起来。
彩门,灯山,硕大的偶像,绚丽地挥霍着火光,从宣德门外广场一路旖旎着铺陈开。
虽说头前官家已经预赏过一次,可照例正经过节的时候,参与节庆的商家作坊仍会添出许多新鲜精巧的花样。
不到天黑,京城大大小小的人家,便都拥到街上,赏灯猜谜,听曲儿看戏。宣德门外那宽阔的广场,被渐渐拥挤起来的人流和欢笑声填满。
几乎所有人都在笑着,笑得很开心。
阿鼓也一样。
他最喜欢上元节这样的日子了。花灯,焰火,满街满街的行人。
川流不息的人群,在他小小的臭豆腐摊儿前来来回回地行走。一份份臭豆腐卖出去了,铜板儿掉进瓦瓮里,一声连着一声的脆响,比放焰火的声音还响亮,比满树的花灯还漂亮。
上元节,是赚钱的好日子。
近来阿鼓真的很需要钱。
阿鼓娘年纪大了,急等着抱孙子,可问问哪家,单就是提亲也是要一大笔费用的。
再者,前几天刚发下文告,京城里新添了个什么税——名目阿鼓记不得了,反正是要交钱的,没有钱,他就没有这臭豆腐摊儿,连他自己都要去喝西北风了,哪里还娶得着媳妇儿?
这些事情,时常让阿鼓娘睡不好觉。
不过阿鼓素来看得很开。他不急,他有手艺,臭豆腐摊生意这样好,只要他不赌不嫖,朝廷不再加更多的税赋,用心地去攒钱,总能攒出钱娶媳妇儿的。
他的要求也不高,样貌什么都不重要,只要她对自己好,对娘好,能踏踏实实地跟自己过日子就成。他不求别的,看好臭豆腐摊儿,饿不着冻不着就好了。
这是阿鼓的小幸福,生意清淡的时候,他就在心里憧憬着这些小幸福,打着这些小算盘。
现在阿鼓是没心思去想这些事情了。
人越来越多,他这个摊子整个掉到了人海里。收钱、找钱、炸臭豆腐,忙得阿鼓停都停不下来,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
倒是有一点没变,那就是笑,阿鼓的嘴一直咧着,一直笑着,这不单单是因为钱越来越多,也因为买臭豆腐的人都是笑嘻嘻的——笑是可以传染的。
锅里的热油翻滚得厉害,这里面,炸着阿鼓梦寐以求的小日子。
人潮散去的时候,阿鼓才觉得累了。
这么冷的天,汗还不住地往脖子里灌。眼见街上快要静下去了,阿鼓想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这才扭了扭发酸的腰,开始收摊子。
北风冷漠地打扫着地上细碎的爆竹屑,这些花瓣一样的红纸,被风吹着,随着些许尘埃,一点一点地挪动。不忍离去,也不愿驻足。
斜对过黑漆漆的巷子里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脚步,那么微弱,那么谨细,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忽行忽止。
阿鼓听得出这是个女人的脚步声。女人柔弱的身影,在巷子青冷的墙壁上一点点拉长,放大。
看上去,是个大户人家的丫环。
阿鼓还在刷锅的手顿了一下,他认识她。她是秦府的丫环,时常从后门溜出来买臭豆腐。像她这样的人家,总把吃臭豆腐当作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她每次都在他快收摊子的时候才来,每次来都是轻轻地,偷偷地。
可阿鼓很喜欢她啊。
她每次都给许多个赏钱,她每次都笑,都很客气。
阿鼓喜欢她那种柔柔弱弱又谦和有礼的样子,甚至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娶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可是,阿鼓的心里泛起一丝酸楚,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跟自己卖臭豆腐呢?
这脚步走得很快很轻,可快到转角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