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金满贯知晓躲避的法子,也不敢在二楼逗留,每次都依靠金丝上三楼。三楼是玲珑阁所有珍贵之物的所在。能多年来万无一失,全因二楼的机关的保护。
金满贯兴冲冲地横移三楼上一个放满古籍的书架,再一拉卷绳,将墙上那一幅怀素的草书挂帖卷起,这番动作后,三楼上的夹层地板上移开一片木板,露出一个尺宽的四方形格子,内中有一个檀木盒。
金满贯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发作一阵长笑。只因他筹划了一场好戏,不仅保全了宝物,还让飞贼铩羽而归。
金满贯接到“北飞凤”苏明夷的帖子后,自然害怕,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跟对方卯上了,以后玲珑阁就不得安宁了,还怎么开门做生意。是以他想出一个法子,利用江湖上关于“南游鸾,北飞凤”的传闻,炮制多一个帖子,署名为南游鸾,以混淆苏明夷的视听。
然后金满贯再邀请来两位助拳的,这两个人也不是平白无故请来的。年初,金满贯在知府的酒席上喝高了,走漏风声,道出玉书在自己手上,引得知府蠢蠢欲动,屡屡寻茬要拿自己开刀。
方子正是知府的人,他亲眼目睹玉书丢失,自然会在知府面前如实说出。纵然知府有所怀疑想借机以办案为由来清查玲珑阁,也要掂量他顶上乌纱帽的轻重——因为金满贯请来的另一个人余观海,因精通道学,名动八方,上达天听之后,被聘为八皇子的师傅。有如此人物为自己作证,哪怕借上几个豹子胆给知府,知府也不敢在自己头上动土。
当然,苏明夷临走时说宝物被取,可视为无稽之谈,无非是逞强之语。
因为,他根本没在匣子中放入宝物。
哪怕苏明夷不言不语地遁地而逃,他也会装作惊慌失措,说木匣中玉书被盗,把一切罪名赖在她身上。
金满贯所做的一切,无非是要苏明夷相信宝物被柳莺歌偷了、要苏明夷吃定盗宝这个哑巴亏、要方子正相信宝物被苏明夷盗走、要余观海为自己作证、还要让知府放弃对自己下手。此后只需金满贯妥善保管好宝物,再暗中找个机会将它高价出手,便能不动声色的了绝后患。
此计短浅,不算高深,金满贯却满襟豪情,他信奉上兵伐谋之道,能不动手,张张嘴就把几个人耍得团团转,而且还对自己做的事深信不疑,这样的三寸之舌,不遑多让苏仪张衡等先贤了吧。
金满贯满怀激动地取出木匣,上好的紫檀木细腻无比,拿在手上如同抚在情人的肌肤上,他要开匣再次欣赏这雕工精美的玉书。
匣盖轻易翻开,五寸长的木匣内,没有玉书,却有一封纸信。
金满贯猛地背脊一冷,一股彻骨的恐惧化作寒意流窜四肢百骸,眼角也忍不住抽搐起来。他颤抖着手,打开帖子,一看之下,吓得连手上轻如鸿羽的信都掉下了。
这封信,赫然是自己模仿“南游鸾”柳莺歌写出的那封信,只是文末原本的空白处多了几句拗口别扭的句子。
“君上果真是好人,替吾下帖,早知君上如此体贴,吾就不扮余观海那糟老头了。吾已对月赏宝,多谢款待。嗯,酒很辣,不好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算计人的同时,别人也在算计他。“余观海”——“南游鸾”柳莺歌趁敬酒之时,施展成名绝技“游鸾手”将金满贯贴身之物收罗一空,还用泥模印下钥匙模样,再妙手将东西放回对方身上,然后借醉酒推辞休息,快速制出钥匙,登上玲珑阁,按照义兄唐缺教导的方法,破解诸多机关,成功取走玉书,留下墨迹,旋即飘然而去。
此时,玲珑阁外百鸟啁啾,音色清脆悦耳。玲珑阁中满室珠光宝气,更衬托的金满贯如丧考妣的神情,便纵有彩笔千支,也描绘不出他那颓败之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