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看着乐言的表情,阿瞳不动声色地拍拍手,“我也是这屋子的女主人,在屋顶上动刀动枪?得问过我先。”
一瞬间乐言的眼珠都要从眼眶里飞出来。
阿瞳探出身来扯他的裤脚:“走,跟我来,快!机关是竹编的,不知能困他们多久。”
乐言有一肚子话要问,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被她拽着,冲进房间——他自己的房间,掀开床,跳下地洞。
地道漫长、狭窄而曲折,一看就是依阿瞳的身量挖掘,乐言在其中只得弓身缩背。阿瞳打着精致的小火折跑在前,乐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身影被火光拉得摇晃,宛如进入一个诡异的梦。
许久,他才问:“这是……”
“地道。”阿瞳抢着说,气喘吁吁的。
“你挖的?”
“是。”
习惯了昏暗的光线,两人越跑越快,连语言也越发短促。
“一个人?”
“嘿!”
“什么时候?”
“你不在家。”
“挖出来土呢?”
“外面花园,种树,可肥了。养花,一盆能卖十五钱呢。”
——难怪每次赶集,乐言想起,都不得不帮她把一大堆花盆搬上搬下!这秘密原来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忽地,地道边传来叫嚣:“他奶奶的,死丫头,看老子不活剥你的皮!”
阿瞳骤然刹车:“是吗?”火光的影绰中,见她滑稽地飞起一边眉,举着火折在墙上摸索片刻,捉住一个小凸起,“在这里。”向下一拉——那声音便化作惨叫和谩骂。
乐言的眉也跟着飞起来。
阿瞳喘着粗气,瞥他一眼,嘿嘿笑道:“你总出门,老有人上门寻仇,作为女主人,我总得做点啥吧。”
“你从没提过。”
“小杂鱼,没必要。”阿瞳伏在墙上听动静,火光映着她的侧脸,通红,“何况,我怕你职业病一犯,就全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在家本就不该工作。”
“我都忘了,你是不杀主义者。”乐言学着她的样子伏下,此起彼伏的号叫和骂娘,便钻进耳蜗,“可这又算是?”倾听片刻,他墙底那极隐蔽的出声口。
“我说我不学武、不杀人,”阿瞳气一顺匀声便壮,“可没说要当坐以待毙的大傻子啊。”说罢起身,拽住乐言衣袖,“走吧,机关都不致命,拖得一时,撑不了一世。”跑了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回头,“你……怎么都不喘的?”
“我,”乐言眨眼,“会轻功,还颇不坏——怎样,想学?来不及了哦。”
“嘁!”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地道便到尽头。
阿瞳“喝”一声,发狠将地道口的机关全拉开。
乒乒乓乓由远及近一阵乱响。
乐言决定不去想房子会变成什么样。
正是午夜最黑的时候,借着残月的微光,乐言认出这是离官道不远的山凹。阿瞳打个呼哨,有两个黑影从长草中应声而来,是马。阿瞳跃上前,将较高那匹的缰绳绾予乐言,自己爬上另一匹,叫道:“走!”
二马撒蹄狂奔。
乐言四下辨了方向,细看身下马的鞍辔,恍然大悟:“这是要去州牧府?我就想,你小女孩子家,怎么挖得出那么长的地道,又哪里找这样的好马,原来是徐雍那小子在背后搞鬼。”
“马算是他的,”阿瞳不服气,“地道可全是我挖的——他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举三下锄头脸就白了。”
“马术呢?”
阿瞳两颊涨圆犹如生闷气的河豚:“他教的……”
“哎,引狼入室,”乐言摇头,“不好好带你读书,凑做一堆地胡搞……”
“不是胡搞,”阿瞳回过头,眼睛睁得溜圆,“你救过我们的命,我们自然也要救你的。”
“救我?”乐言哑然失笑,“你管好自己就谢天谢地了——要知道你和徐雍这么相投,就把你扔给他当女儿去,我也省了整天提心吊胆瞎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