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初入武道的读书郎站定在赖小五身前,抬手冲三名天波楼弟子抱了抱拳,沉声道:“在下明白,三位是为殷大哥抱不平。而连累殷大哥,樊某与赖小五心中亦有愧疚。但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此事是因恶人滥杀无辜而起,殷大哥侠义心肠,趟下这摊浑水,导致这般结果。这笔账要算,也该算在罪魁祸首的头上,怎能归罪于赖小五?还请三位师兄明鉴,收回前言。”
“呦,这绣花枕头小白脸,功夫不行,说话倒是一套套的。”另一名弟子讥讽道,“就你那怂样儿,还想教训人?有本事过一招,能挡住我一招,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那便请了。”樊华面色苍白,抱拳行礼,摆了一个守势。
他话音刚落,那弟子忽然抬起脚,往他膝后一勾。樊华哪料到会有此一招,当下膝盖一屈,竟是单膝跪倒在对方面前。
看他面露错愕之色,三名弟子大笑起来,为首那人还冲他勾了勾手指:“乖师弟,倒还算是有点礼貌……”
那人话未说完,只觉眼前一花,竟是赖小五举着拳头扑了上来。别说赖小五重伤未愈,就是他好胳膊好腿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打得过习武多年的天波楼弟子?只见那人冷哼一声,微一侧身便躲过赖小五这毫无章法的一拳,继而横起手刀,眼看就要砸上赖小五,就在此时,樊华猛然起身,抬起胳膊为友人挡下了这一击。
本就磕青了的手臂眼下又遭重击,樊华的脸色格外惨白,他左手捂着胳膊不吭声,冷汗却顺着鬓角滑落,凝于瘦削的下颌骨。眼见自家朋友挨打,赖小五大吼一声,也不管自己还没长好的肋骨,照着那弟子就扑了上去,抱着对方的腰往地上摔。后者哪会让他得逞,拳头照着赖小五的背心就捶了上去。眼看这一拳下去,赖小五那被踹断的肋骨就要再度错位,忽听风声过耳,一颗石子“嗖”地击在那弟子肩上,竟让他双手脱了力,软绵绵地耷拉下去。
众人停下动作,扭头一看,只见陆平生与韦霄二人正大步跨过校场大门,身后还跟着个小小的韦念安。显然是女娃娃见情况不对,便奔去通风报信,将自家爹爹唤了来。
陆平生面若寒霜,凌厉的眼神扫过众人,那三名弟子立马慌了神,忙不迭地俯首躬身,恭恭敬敬地齐声唤道:“师父、韦师叔。”
“是谁先动的手?”陆平生冷声质问。
那为首的弟子战战兢兢地答道:“弟子与樊师弟本是正当切磋,可赖小兄弟见樊师弟败落,就突然出拳扑上。”
“没错。”另二人纷纷点头,证明他所言非虚。
陆平生冷眼扫向赖小五和樊华,道:“可有此事?”
“是他们出口伤人在先,我才……”赖小五刚说了半句,便被陆平生打断:“住口!依照门规,挑衅滋事打斗者,应受杖刑二十。子苍,带他二人去后堂领刑。”
那被唤为“子苍”的弟子,正是先前出手那人,他当下抱拳领命。另二人不由分说,便押着樊赖二人的肩膀,将他们往后堂押去。
赖小五死命挣扎,梗着脖子冲陆平生吼道:“什么狗屁规矩!我又不是天波楼的弟子,凭什么守你们的规矩?你个瞎了眼的糟老头子,善恶不分、是非不断,还没我一只眼看得清楚明白!你个老不死的东西,你个睁眼瞎,将来肯定不得好死,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呜呜!”
他还没骂完,便被徐子苍扯了块布塞进嘴里。眼看二人就要被拖走,韦霄忽道:“且慢。”
这位不惑之年的武者,体格健硕,一张端正的国字脸,眼神深邃。他站如青松,脊背挺得笔直,光是站在那里,便给人以英武之感。而小念安则抱着他的大腿,乞求似的摇晃着他的衣角。韦霄安抚地揉了揉女儿的头,转而向陆平生道:“师兄,这孩子虽出言不逊,但此事也并非都是他的过错。再者,眼下他的伤仍未痊愈,真要受了那二十杖,怕是这辈子都得瘫在床上。念在他年少无知,这杖责押后再罚吧。”
听见陆平生竟要让自己残废,赖小五拼命挣扎、死命踢脚,一只眼恶狠狠地向陆平生瞪去,嘴里塞着布条,仍是止不住地“呜呜”着,若他能说话,早已把陆平生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儿。而樊华听得这句,慌忙向韦霄哀求道:“师父,赖小五虽口不择言,但他绝对没有坏心,不能……不能……”
韦霄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莫再说下去。樊华见状,只得闭口不言。韦霄转头笑道:“师兄,就当卖师弟一个面子。新收的弟子若被打残了,我这当师父的脸面,上哪儿去搁呢?”
陆平生冷哼道:“这两人目无尊长,违规乱纪,若不加严惩,我天波楼颜面何存?”
“那就罚他们殿外忏悔,背诵门规好了。”韦霄接口道,继而望向樊华,沉声呵斥,“还不谢过掌门师伯?”
樊华会意,忙抱拳行礼。可赖小五却仍是气不过,右眼恨瞪陆平生。后者只是冷眼瞥过这一脸愤懑的少年,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