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引初点点头:“本来我以为财神联盟里名字跟钱相关的人地位都不会低,那红衣人能一招毙之,可见武功实是高强。但我方才命人仔细查过莫五的尸体,发现他之前早受了颇为严重的内伤,心肺早就受损,撑到咱们营外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那红衣人不过是捡了个便宜。”
三人谈论半晌,却终是不得要领。
何引初道:“五铢身死,消息我已命人放出去了,相信那柳、唐、雷等人必会随时留意我军营动静,此刻应已得到消息。这等情形之下他们还不现身,不得不让人生疑。”
谢泽道:“我等莫明其妙被叫来此地,这莫五铢先是不露面,此刻又被杀身亡,这等情形晦暗不明,大家观望也是情有可原。明日我便再去寻访一番,看那柳天熙可愿再与我见面,大家说开了也好。”
安静的夜里却不知道有多少人无眠。
当日看到那红影的可不止那一两个守营士兵,虽然大将军下令此事不许外传,但显然越是禁止的消息传得越快,不动明王入城杀人的留言已经悄悄在整个城内传开。
出乎意料的是,这恐怖的消息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大概是因为那不动明王的恐怖太过超出人的认知,在这样无可反抗的强大之下,大家反而不会惊惶了。管他呢,想杀就杀吧。
晨星将起未起,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一声巨响,尘烟四漫。
众兵士惊惶之声尚未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出现在营盘高处,高声喝道:“不得惊慌,各自归位,守好位置。”正是大将军田狩疆。
战事紧急,田大将军虽更喜欢自己舒适的将军府,但最近十夜倒有七八夜宿在军营,却恰在今夜赶上这变故。
田将军一出现,一众军士登时镇定下来,营盘人影晃动,平日里却也经历过类似变故下的预演,不愧为“猎”字营的百战精兵,不一刻整个营盘所有人已各自起身,扼守岗位。
出事的地方是伤兵营。半截巨大的哨塔砸在伤兵营帐之上,整座营帐就此被夷平。
匆忙赶来的何引初和谢泽抬头看看那被削去一截的哨塔,再看看一片狼藉的伤兵营,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何引初低声道:“不动明王?”
田狩疆冷笑一声:“不动明王,哼,要真是不动明王,他砸这伤兵营做什么,有本事直接把我砸死!”
谢泽却饶有兴趣地看向身后不远处那黑衣将领。这人今日一直跟在众人身边,想是田狩疆心腹,但田何二人谁也没有介绍此人的意思,他便也不问。
正思索间,却听底下军士欢呼:“还有活人。”
不知是不是该说幸运,白日一场大战,一万儿郎只得一人生还,这伤兵营也因此空空荡荡,那大帐之内只有一个伤兵和一个值夜的军医。
异变陡生,天劫一般的巨大哨塔从天而降,那军医瞬间被砸得四分五裂、血肉模糊,再无生机。伤兵却有如神助一般卡在哨塔顶端的空隙内,竟是只又添了些擦伤,并无大碍。
哨塔本是伤兵营边上的,上面的兵丁无声无息间被人取了性命,然后整座哨塔被人当作暗器直接砸在兵帐之上。在这么短的距离扔动小半截哨塔,这等功夫在田狩疆等人看来儿戏般容易,但在一般兵士看来,自然想起了日间那八百步外有如神魔的一掷,于是流言便如野火燎原般传开了。
将军府内,田狩疆沉声问道:“如何?”
何引初道:“现在人心惶惶,大家都风传是不动明王入城了。那大帐内的军医没有什么特别,但那伤兵是白日唯一生还的新兵,所以大家觉得是不动明王要赶尽杀绝。”
田狩疆点点头:“这恐怕也是那假不动明王目的所在。毕竟砸一个伤兵营比砸咱们将军府要容易多了,却也足够让人联想到他的身份。目击者方面呢?”
何引初点头道:“当时在岗哨看到那一刻的有七个人,其中五个人看到红影一闪,另外两个人说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那巨塔砸过来。”
田狩疆道:“这两个人的名字记下来,明日升职为队长,调到你的迅猛营去。那五个人调出‘猎’字营,下次和新兵一并出城历练回来再说。哼,什么红影,这等暗夜里,他们怎么可能分得清红色和黑色?”
何引初点头应是。田狩疆叹道:“看起来似乎是有奸细想要扰乱军心,但我总觉得不对,似乎我们不知不觉间已经陷入了一场围绕着我们、偏偏我们又一无所知的阴谋之中。引初,明日开始将其他方面的斥候和探子撤出一半来,给我全力在城内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江湖人给挖出来。”
何引初躬身应是。
晨。
这几年天气真是奇怪得很,就像现在,连绵的大雪刚晴,天气骤然开始转热,虽仍是末冬,却已有了些初春的感觉。
昨夜又折腾了一番,谢泽早上只觉睡眠不足,走在街上仍打着呵欠。
现在该做什么呢?谢泽只觉得有点头疼。从昨日自己靠着一番少年血勇出城现身以来,不过短短一日时间,却是事件连连,偏偏这些人又藏头露尾,让自己此刻完全无从着手。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围城凋敝,没有一家店铺开着门,只能看到门缝后惶惶然如猎物的惊慌眼神,即使想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无聊也不可能。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暗暗跟踪自己的士兵的气息。这些士兵在荒野中纵马寻找敌人踪迹或许是一等一好手,但在他眼里看来,他们在城内追踪的水准实在是有些业余,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这城内还失去了那些人的踪迹。
一时玩心大起,谢泽跃上一间楼顶,纵跃如飞,转眼消失了踪影。
城内的防卫明显比前几日紧张了许多,到处可见明的或暗的哨位。谢泽在城内绕来绕去,让那些试图跟踪他的人跟上又断,断了又跟上。转了几圈,谢泽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
突然,红影一闪。
谢泽心下一动,飞身跟了过去。
将军府内,昨夜折腾了半夜的田狩疆刚刚起床,用冰水漱口洗脸,登时精神起来。
何引初躬身进入的时候,田大将军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封州城周围地势图发呆。
何引初低头行礼,尚未及说话,田大将军已先开口道:“引初,你看,这地图将我封州城周围地势一览无余,竟比我们耗费无数军力勘探得来的地图还要精细三分。那名社果然是有些门道。”
何引初也看向那巨幅地图,点头道:“不错,名社单靠整合信息便可屹立江湖,的确有他们的一套,据说连财神联盟眼线遍天下,但遇到难解之事也要与他们交易的。可惜那小姑娘……将军您当初肯买下这幅地图,大概是因为忧惧这里吧。”说着在地图上一指。
田狩疆哈哈一笑:“知我者引初。其实在这封州十年,我一直就忧虑这里。不过此处乃天命,凡人来忧虑无用。引初,外面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