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沉默地望着秦风,直看得秦风坐立不安、全身发痒。
何平安淡淡地开了口:“我先放你一个月假,趁着这段时间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是想做一个捕快,还是想做一个侠客。”
目送秦风昏头昏脑地退出,何平安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又狠狠地“呸”了一下,吐出口里的茶叶渣子。
何平安不喜欢这个年轻的捕快,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一向平静的生活将要被这个愣头青打破。
道理很简单。秦风吃上这碗公门饭不过五年,就连着破了好几桩大案,受嘉奖九次、处分七次。光看这份履历就能知道,这是一个很有两把刷子的年轻人。
这样的年轻人,都绝对不会甘于平庸。就算把他们扔到洗脚盆里,他们都能折腾出三丈高的浪花,仿佛不如此就不能显出他们的“雄心壮志”。
做为一名老捕快,何平安本能地厌恶那些头角峥嵘的新人。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公门中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但浑身上下长满棱角的砖头那还是砖头吗?那是一块顽石!不但害已,而且还会连累别人。
如果是前几年,这样的人他肯定会想办法踢走,哪会这样苦口婆心地又哄又骗。
不过现在……何平安长叹一口气。自家人知自家事,这捕头的位置他已经坐得不太稳当了。下个月他要还不主动“抱病告老”,怕是有人就要收拾他了。在这节骨眼上,得罪人的事情还是少做一点,也算是替儿子何非凡积一点福德。
想起何非凡,何平安不禁就咧开了嘴。他何平安这辈子是混得不咋样,可好歹还是培养出一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从小到大,何非凡无论学文还是习武都没让何平安操过心。小小年纪何非凡就自作主张去投考海外的名门仙岛,居然还让他给考上了!
眼瞅着他明年六月就要出师,不管怎么说,孩子能够不靠爹娘自己混到这个份上,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了。
“何头儿!有情况!”秦风突然推门而入,满脸兴奋。
何平安不悦地皱起眉,一声不吭,满脸威严地瞪着秦风。
平庸是缺点更是优点,平庸的人往往更容易融入体制,同时也更擅长运用体制的力量。桀傲不驯的秦风在这种力量面前也不免感到心虚,不过他并没有退出门外再敲一次门的打算。
看看左右无人,秦风压低声音道:“何头儿,刚才我正想回家,谁想才一出衙门,就看见了一个人。”
“谁呀?是通缉犯还是江洋大盗?”
秦风脸上的兴奋之色又浓了几分:“都不是。表面上看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不过我凑巧看见,他的袖口里绣着一朵白莲。”
秦风叉开五根手指加重了语气:“我数了数,至少有五片花瓣!”
五片花瓣!那可至少是白莲教分舵主的级别!以何平安的阅历,也不禁眉毛一跳。
自本朝立国以来,朝廷一直都将白莲教视为心腹大患。别说抓住舵主以上的首脑,就算捣毁一处分舵、抓几个被愚弄的教徒,都能报上大功一件。
不过很快,何平安就冷静下来了,以他一贯冷静的语气道:“我们公房,管的是街面治安。抓捕谋逆重犯,是正房的事。你去把这事通报正房的萧捕头吧。”
秦风一怔:“这是我先发现的,为什么要把功劳送给正房?”
“都是为国效力,何必分公房正房?两房并立,各司其职,这也是朝廷的律法。”
何平安淡淡地说着,同时在心里大骂:当了三十年捕快,难道我还不懂怎么抢功么?只是自半年前,总捕头患病不得不归家休养后,一直便是正房的萧规萧捕头代理着总捕头之位。看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扶正。在这当口,去和萧规抢功劳,那岂不是老寿星吃砒霜——自寻死路?
不过转念一想,秦风这愣头青办事太不牢靠。要是他擅自行动,保不齐会多生事端,甚至还要连累自己。
何平安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亲自出马掌控大局比较好:“那个白莲教徒现在在哪里?”
“在百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