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客身手不凡,你们还记得他这一招吗?”说着,尹飞灵抽出樊华的佩剑,挽了一个剑花。
只听她清咤一声,猛地翻转右腕,剑光如水,在虚空中画出圆环。然而,她出手虽是灵动,与那银面剑客的剑法,却有天壤之别,只能做到形似罢了。
赖小五一捶巴掌,道:“不错!那王八蛋使的就是这招,把我的剑势给封了个死死的!”
说着,他也拔出自己的残剑,一边比画,嘴里一边嘟嘟囔囔:“我刚使出一招古道长风,那家伙就这么把剑一挑,直把剑晃转得跟个大磨盘似的,舞得密不透风……嗳,不对,好像是这样……”
癞骨子边说边练,却怎么也无法重现那人的剑招,比画了几次仍是学不像,他不服气地道:“我就偏不信了!不信只有你小叫花儿能学会!”
见他那赌气的模样,樊华不由好笑,他抬手抹去唇边血迹,淡淡笑道:“赖小五,你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尹姑娘冰雪聪明,资质非凡,又是从小学武,武学造诣更甚一筹,也是情理中事。你何必非争这个胜呢?”
“不,这并非是我悟性好学得快。”尹飞灵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能使得出,是因为这招名为‘天落玄月’,是我天玄门的招式。”
“什么?”
“什么?”
赖小五、樊华异口同声地惊呼。
见他二人惊诧的模样,尹飞灵轻叹一声:“若我猜得不错,这名剑客,便是三年前逃逸的贺英华。毕竟,天玄门虽弟子众多,但能将这招使得炉火纯青之人,屈指可数。”
樊华思忖片刻,微微颔首:“难怪此人剑法如此了得,原来是你天玄门的高手。依我看,这贺英华的剑法,恐怕还在掌门师伯之上。”
“贺英华和陆楼主谁高谁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天玄门中,只有爹爹能胜过他。”说到此处,尹飞灵垂下眼,声音越轻,“只是爹爹依旧下落不明……”
即使被强敌所掳、命悬一线,这位聪颖勇敢的姑娘,从未露出过一丝怯弱。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一改平日里精神奕奕、神采飞扬的模样,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她双目低垂,黑亮的眼眸里不再是笑意盎然,不再是坚韧不屈,而是水盈盈的,流露出了些许哀愁的神色。也唯有在年幼时的朋友面前,唯有在这生死与共的伙伴身边,她才会袒露出自己最真实的情感。
见她面露忧色,赖小五只觉心中一抽,像是有什么人捏住了他的心脏,狠狠地揪了一把似的。
他一咬牙,快步上前,大力地拍打着少女的肩膀,高声道:“小叫花儿,你放心!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吉人自有天相!你人这么好,老天肯定会保佑你爹的。”
他的劝慰落在樊华耳中,令后者不由莞尔:这赖小五,前一天还满口“臭老天”、“贼老天”,眼下却说起吉利话来。不知从何时起,这位口没遮拦、出口成脏的小子,竟也学会安慰别人了……
樊华忆起初见对方之时,那家伙一手提个粪桶,一手捏个粪舀子,站在门口骂街的景象,越想越觉好笑,忍不住“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这短促的一笑,让搜肠刮肚想话儿的赖小五顿时恼羞成怒。他歪过头,瞪向樊华:“书呆子你笑什么!我哪里说错了么?”
“无。”樊华以手掩唇,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我是在想,这贺英华武艺非凡,即便我们立刻快马加鞭,上天波山请掌门师伯与殷师兄来捉拿他,一去一来也要十天。而四日后便是黄家的施粥日,凭我们三个,怕是无法对付贺英华,无法阻止黄福德施粥害人。”
尹飞灵沉吟片刻,道:“的确,硬碰硬咱们并无胜算,必须智取才行。”
“嘿,想损招儿,这我在行啊。”赖小五挑了挑眉,竖起大拇指一蹭鼻翼,笑道,“既然那黄鼠狼不仁,咱们也别对他讲义气!他不是疼老婆么,咱们就从他老婆身上下手!”
樊华皱起眉头,缓缓摇头,并不赞成:“对妇孺出手,并非侠义之道。”
“你个书呆子,简直读书读迂了!”赖小五甩给樊华一个白眼,高声反问,“他还对小孩儿下手呢,不阻止他,谁知道又得死几条人命?不抓他老婆,你倒是想个招儿能搞定那挨千刀的黄鼠狼啊!”
“……”樊华被他问得没了言语,只是面色凝重。他本就受了内伤,面色苍白,眼下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更显疲态。
赖小五本是满口“榆木脑袋”、“傻书呆”要骂,但一瞧见樊华这模样,满肚子的话也只有憋了回去。
癞骨子放缓了语气,竟是带了些宽慰的意味来:“书呆子,你放心,咱们又不会滥杀无辜,又不会对黄鼠狼老婆怎么样,最多吓吓她……”
接着,赖小五如此这般一番。待他说明了计策,樊华也再无异议。
皎皎月光,映照在三人的发上、肩上,乍一看,仿若落雪。一如数年之前,在那个隆冬雪夜,三个孩子相携而行,肩并着肩,步入那风雨飘摇的江湖,无惧,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