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有果一如既往地眼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董花生和吴江。
两个人携手出来,董花生脚步虚浮,需要人搀着走。
李英兰小跑着迎上去,一把抱住孩子,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又摸摸手略冰凉,看孩子神情迷茫,她一句话没有问。
她对吴江称谢,吴江摆摆手,说他们恰好分配在一个考场,出号子的时候,顺便搭把手。
董有果对其俯身再谢,吴江是他乡来赶考的,并无亲眷迎接,他孑然一身地离开了。
董家人把小花生团团围住,将其抱上马车领回家。
董佳音小嘴抿着,眼神一直盯在哥哥身上,她自然是担忧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是董花生第一次单独在外过夜,他才八岁,但芸芸学子谁都要受这等罪,为了出人头地,大家就是如此苦过来的。
方桂香满心满眼尽是孩子,怕马车跑起来晃晕他的头,董有林四平八稳地慢慢赶车。
回到西街,紫云胡同里只有他一个娃去参加春闱,周围的行人停下脚步,或者特意扒在门边看着,董花生状态不佳,被他爹一把抱进屋里。
街坊邻里见状纷纷摇头,在背后小声嘀咕。
“这么小的孩子去科举,就是受罪,八岁的孩子能中秀才?真是异想天开。”
“啧啧啧,连考三天两夜,真是折磨人啊,眼下成绩倒是其次,关键先把孩子养回精气神才对。”
有人搭腔:“董家不缺吃穿,养几日就生龙活虎了。”
头一天回家,躺在熟悉的床铺上,董花生心宽松下来,睁眼喝水吃饭,闭眼呼呼大睡。
第二日煞白的小脸恢复些许红润,董佳音年纪尚小,是个会心疼人的,她看哥哥皮肤干燥,嘴唇脱水起皮,就将心爱之物全拿出来。
董花生毫不嫌弃,由着妹妹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不一会儿的功夫,死皮用温帕子一抹直接脱落,嘴唇不干了,脸和手也滋润不少。
他一句话不吭,全家人不吵嚷他,文修齐就住在隔壁,他是过来人,即便是山长的身份,也并没有勒令他去答话。
董佳音少见地没嚷着回乡下,她每日将心爱的花草摘一把插瓶,放在董花生一抬眼帘就能看见的地方。
照她的话说,鲜花可以使人心情愉悦,方桂香依着她,任她折腾,每日送进屋的鲜花各有不同。
一连静养三日,董花生总算缓过劲了,他开始下地走动,与家人交谈互动。
李英兰正坐在堂屋夹核桃,准备给小花生做糖炒核桃,吃了能补脑。
“阿奶~我这次被安排到了席号。”
李英兰眨眨眼,夫子提及号位时,她在旁边专心听讲过,因为今年参加的人数暴增,席号是官府在贡院庭中临时搭建的号舍,只有茅草为盖。
“阿奶~要不是你们给我准备热饭菜和护膝袄子,我第一日就要被抬下场,你们不知道席号的许多人都挨不住夜晚,主动放弃考试。”
李英兰抓一把生核桃,给他示意他吃:“能咬紧牙关挺过来实属不易,你还记得答卷上的多少内容,得空抄下来,给文山长看一眼。”
董花生点头:“是,孙儿这就去。”
回屋重新拿起笔墨,他吐出一口浊气,回忆三场考卷的内容。
第一场,考经义。题目选自《尚书》、《春秋》、《礼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