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离虽然每日上午读书、识字,下午习武,晚上还要再读读书或是习习武,近来都未曾出过定国王府,但京都发生的事,裴京墨都让木狼、木蛟在他每晚临睡之前,汇禀给他。
因而,听陈钰说有事要请教裴京墨,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外面的那些谣言。
“姐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吃。”陈离夺过她手里的参汤碗,搁到桌上后,轻推着她,“你赶紧去请教裴大哥吧。”
陈钰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吃独食,便应声坐回书案前,示意宛童将食盒提上来。
陈钰并不知道裴京墨喜欢吃什么,因而准备的都是秦叔等人拿手的茶果点心。待宛童全部摆上来,陈钰盛上一碗银耳莲子递过去,“秦叔他们是我在洪源郡时,最喜欢的厨子。这银耳莲子汤,是江叔最拿手的,也是我每年夏时,最喜欢喝的,你尝尝。”
裴京墨接过汤碗,浅尝了两勺。
在陈钰明亮的双目注视下,他笑着点一点头,说道:“味道确实不错。”
陈钰失望道:“只是不错?”
裴京墨轻笑着又喝了几勺,“是我话没有说清楚,我说的不错是指,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银耳莲子汤。”
陈钰开心的笑起来,将其他点心也往他跟前推了推后,说道:“你喜欢便好。”
秦叔等人的厨艺确实极好。
裴京墨将她推来的点心,每个都拿了一块尝上两口后,问道:“你刚才说有事想问我,可是关于外面那些谣言的事?”
陈钰点头,将金氏为遏制谣言,决定暂缓修建‘百善堂’的事同他说了。说完后,诚恳的请教道:“母亲的这个主意,我原本认为是极好的。可是云华……木白可有跟你说过,云华公子的事?不对,云华公子说,他来京都后,第一时间便是为你诊脉,你肯定知道他。”
裴京墨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云华公子住在春江府,还住在十三先生的山水院。”紫芙忍不住开口。
裴京墨看向陈钰。
陈钰点一点头,“他说他和师父有过数面之缘,看师父同他相处的情形,当该是旧识。且近两日,他都有帮着驱逐夜袭春江府的人,所以我就没有赶他了。”
“夜袭春江府?是谁?”一直偷听的陈离,立刻追问。
陈钰如实回答道:“应当和散播谣言的,是同一个人。”
陈离追问:“散播谣言的是谁,顾小郡王可查出来了?”
陈钰看一眼他,“大概是和盯着定国王府的,是同一个人吧。”
盯着定国王府的是……
散播谣言和夜袭春江府的是盛元帝!
陈离惊得面色阵阵发白。
裴京墨叩手轻敲了两下书案,“不必担心。”
“对对对,有裴大哥在,”陈离松气道,“一定没有问题!”
裴京墨勾一勾唇,示意陈钰继续。
陈钰想一想后,才接着说道:“母亲的主意,我是认为极好的,但云华公子却认为不是太好。可我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哪里不太好。”
裴京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道:“散布这些谣言的背后之人,目的是什么?”
陈钰回答说:“是想压制我。”
裴京墨点一点头,将谣言拆分给她听:“外面的那些谣言,主要针对的是你父亲的兵权和金家的‘百善堂’。你父亲手里的兵权,便不用多说了。你想不明白的是,金家的‘百善堂’是安置流民的庇护所,明面是在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实则是在为朝廷减轻负担。现在金家不帮朝廷减轻负担,朝廷一定会着急,是不是?”
陈钰点头,她就是这样想的。
“可还记得,你刚回京都时,知晓陈家给你父亲重定了亲事后,你是打算如何破此局的?”裴京墨缓声问。
陈钰低眸回忆。
想了许久,才说道:“打算关闭‘百善堂’一些时日,以逼皇上……我明白了,金家收留无家可归的百姓,不仅仅是在帮助他们或者说减轻朝廷的负担,同时也是在利用他们,保护金家、保护父亲。京都是天子脚下,是国都重地,金家在这里修建‘百善堂’,等于是在无懈可击的铠甲上,又套上一层金丝软甲。”
“所以,他们急了!”
“而我们暂缓‘百善堂’的修建,可以说是正合他们的意了!”
花楹、秋桑等人一听这话,顿时急了。
就连陈钰在想通此节后,也有些着急。
裴京墨将添好的茶,递给她,“不要着急,要相信真掌柜他们。”
她相信真伯他们,但还是着急。
“木蛟,”裴京墨以拳抵唇,掩去隐隐的笑意,唤来木蛟,吩咐道,“去东市青云楼,交待真掌柜等人,继续筹备‘百善堂’的修建。”
木蛟应声而去。
陈钰灌两口茶,自我宽慰道:“就算真伯他们真的听了我的话,没有继续筹备也没有关系,不过是耽误了两日罢了,重新捡起来继续就是。”
裴京墨赞同道:“是这个理。”
陈钰抬眼看向他,“理是这个理没错,只是要继续修建了,外面那些谣言恐怕一日两日的,是压不下去了。”
“为何要压?”裴京墨问。
“不压,难道要放任不管?”陈钰说。
裴京墨笑一笑,“还是要管一管的。”
又不压,又要管,陈钰不是很理解的看着他。
裴京墨依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问她:“你刚回京都的时候,他们是如何对付你的?是不是陈家不开门,杜世子拦截退亲,还有假意不知你父亲已经成亲,给你父亲另聘亲事?”
陈钰应是。
裴京墨便看着她,“这次和那时有何不同?”
陈钰试探着说道:“没有再找人来对付我?”
裴京墨否决道:“找了,找的满京都的百姓。”
“那是……”陈钰想不出来了。
“不同之处在于,以往针对你们,都有特定的人,特定的事。”裴京墨耐心的为她解惑道,“而这次则什么也没有,为什么?”
陈钰想不出来。
“何为谣言?”裴京墨再次提点。
“谣言就是没有事实根据,就到处胡说八道。”陈钰回答。
裴京墨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陈钰边思索边说:“你的意思是,他们传谣言,是因为找不到对付我的地方了?可是三人成虎,即便是假的,传着传着,难免会有人将之当成真的。”
“不会。”裴京墨从容道,“如果没有事实根据的话,能传着传着就变成真的,那这个天下,早就大乱了。”
陈钰小声说:“可是天下之前就是大乱的呀。”
裴京墨低笑。
笑过后,他才接着说道:“天下之前是大乱的不错,但那并不是因为谣言。”
“也是。”陈钰点头。
“三人成虎,确有其事。不过,这只能针对有限的人或事。”裴京墨继续道,“你父亲戍守边关的功劳和‘百善堂’收纳百姓的善举,是看得到,也摸得着的,不是几句谣言,就可以轻易摧毁的。不用刻意去压这些谣言,是你父亲和金家行得正、坐得端。稍稍管一管,是你身为子女应对父亲和外祖家被冤枉,应有的言行。”
陈钰目光流转道:“还有是我正视背后散布谣言之人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