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碗里的酒快要饮尽之时。
一身夜行衣的木白飘然而来。
在他身后站定后,恭敬禀报道:“抓来的人之中,有人招了。他们是在红杏楼听清倌夭夭姑娘问起时,知晓的这些谣言。但夭夭姑娘说,她是收了一个黑衣人五百两黄金,才传的那些谣言。那黑衣人蒙着面,她并没有看清长相。”
“看不清长相,五百两黄金……”裴京墨玩味的重复了一遍后,问道,“顾小郡王没有抓捕她?”
“抓了。”木白说,“只是审了快一个时辰,她就只交待出这些。枳实去红杏楼她的阁楼里看了,确实有五百两黄金。”
“转告顾小郡王,天亮之前,查出这清倌背后的主子。查不出来,他也无须留在京都了。”裴京墨喝上一口酒,由着酒水慢滑进喉咙后,慢声说道,“至于那些一直不开口或是开口没有价值的人,都杀了,扔去乱葬岗。”
木白迟疑,“那要杀近两百人。”
“两百人就两百人吧。”裴京墨言淡声冷道,“当年裴家二十万精兵葬身在河裕谷时,可没人说过一句人多。”
木白掀眼,瞧着他眼里森冷的杀机,迅速应是后,飞身走了。
裴京墨将碗里最后两口酒喝完,轻飘着扔到桌上后,飞身下了塔楼。
山水院,内园。
说是吵架,事实上,就只有陈钰在吵,杜昌龄根本没有理她。只有在她嘴干,快要停下来的时候,才会说上一两句‘每个字必须写一百遍’之类的话,激得她再次跳脚吵起来后,又继续不理她。
如此反复。
直到陈钰嘴已经干得声音都开始发哑后,杜昌龄才没有再逗她。
灌上半碗水,将嗓子润回来,陈钰双手叉腰,又要继续,天冬赶紧阻止道:“小小姐不是要问十三先生事情吗?”
对。
差点忘记正事了。
陈钰拎着裙子,站到杜昌龄身后,殷勤的一边给他捶背一边说道:“早上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过来跟师父用早饭,而是我有要事要去许府问倾奺姐姐。”
杜昌龄哼着没有理她。
陈钰弯身歪头看着他:“师父早上叫我过来用早饭,是有什么事吗?”
“谁早上叫你过来用早饭了?”杜昌龄嗤笑着耸一耸左肩,“这么点力气,是没吃饭吗?”
陈钰只好加力气,边锤边道歉道:“我早上真的不是有意要逃跑的,我是真的有要事要去问倾奺姐姐,不信的话,等映月姐姐回来,你可以问她。”
杜昌龄耸一耸右肩,“这边也锤一锤。”
陈钰‘哦’一声,又给他锤起了右肩,边锤边继续说:“师父,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你再叫我过来吃早饭,就是天踏下来,我也不会再逃跑了。”
杜昌龄依旧不理她,只是让她左肩、右肩换着锤。等锤得舒坦了,他起身背着手,边往外走边道:“你找错人了,老夫没有叫你过来吃早饭。”
“师父你也太小心眼……”
陈钰话未落,便见裴京墨如天神下凡那般,从塔楼上飞了下来。她一时惊得止住脚步,定定的将他看着,连杜昌龄都忘了要追。
待他落地。
陈钰再回神找杜昌龄时,杜昌龄已经回了房间,连门都关上了。陈钰一时也没有去追,而是仰头看了看塔楼顶端,再回看一看裴京墨,确定他没事后,才在紫芙警惕且敌视的目光中,问道:“你和我师父是旧识?”
裴京墨抽出腰间插着的折扇,展开来,轻摇着越过她,坐进就近的凉亭后,答道:“游历山川时,曾有过数面之缘。”
陈钰看他这般熟络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裴京墨半靠着椅背,单手搭着扶手道:“不止今晚,是在京都期间,都会住在这里。”
“我们将军还未归京,府中只有夫人和郡主在,公子住在这里,恐怕不太合适。”紫芙站出来,硬邦邦的说道。
裴京墨看一眼她,又看向明显也有此意的陈钰,戏谑道:“郡主可知昨日夜里,春江府曾遭到暗袭?”
陈钰看向秋桑、空青和子苓。
三人都拧着眉,目光锐利的看着裴京墨。
显然,她们都不知道暗袭一事。
“你们不知道也不怪,”裴京墨轻松道,“他们还没有袭到近前来,就已经被在下给解决了。”
紫芙明显不信。
陈钰也有些不信。
裴京墨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距他几步外的几盆栀子,便以肉眼可见的迅速,迅速枯萎了下去。
眼见这状况,秋桑和空青瞬间上前,挡在陈钰跟前。
紫菀和紫芙,也在同时各侧一步,护在陈钰左右。
裴京墨收起折扇,轻敲掌心,“按照现在的形势,无论是传谣言的人,还是暗袭春江府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所以在下住在这里,可不是白吃白喝。”
“花楹,去拿云华公子备两壶好酒过来。”陈钰看一眼已经彻底变得枯萎的几盆栀子花后,立即吩咐。
待花楹去后,陈钰在裴京墨揶揄的目光中,走到凉亭,挑了个同他有些距离的位置坐下来,诚恳问道:“云华公子昨日就住在春江府了?”
裴京墨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陈钰示意宛童过去给他倒碗茶。
等茶倒好。
裴京墨也喝上一口后,陈钰再次问道:“云华公子是早就知晓会有人夜袭春江府,还是碰巧遇上了?”
裴京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陈钰也对这样冒然的试探感到些许的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不是在怀疑云华公子,而是想要弄清楚夜袭春江府的人和传谣言的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是同一个人。”裴京墨说。
“你怎么知道?”陈钰脱口问道。
裴京墨低低一笑,笑声清悦:“想知道,就知道了。”
顿一顿,又道:“郡主原本是有机会知道的。今日早晨的时候,在下有遣人到华羽院请过郡主,不过郡主似乎并不想知道,还跟着那位陆小姐匆匆的逃走了。”
“是你!”陈钰猛的站起来,边揉手边怒目看向正房:她刚才给他锤了那么久的肩膀,手都锤痛了!
裴京墨看一眼她的手,又顺她的目光看一眼正房方向,忍着笑问道:“郡主误会是十三先生请你的?”
陈钰哼一声,拎着裙摆转身就走。
裴京墨好笑的问道:“郡主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知道的了?”
“你不是不肯告诉我么?”陈钰回头说。
裴京墨起身。
秋桑、空青、子苓和紫芙、紫菀瞬间形成一个半圆,团团将陈钰护在中间。
裴京墨在几人跟前三步位置,停住脚步,“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的身份。我虽然不能真的生死人、肉白骨,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没有我云华公子救不活的!”
陈钰下意识的反驳:“你就没有把裴公子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