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边,黑暗笼罩万物,四下静得让人绝望,却依旧在隐约中传出一阵轻微的呼吸声。
“喂,小子,你不会真的要遂了他的愿吧?”
一声话语落罢,一道微光袭入长夜,驱散了些许黑暗,照在了一个白衣少年的身上。
这少年正是白仇,只见其躺在地上,脸色苍白,面容痛楚,在一阵挣扎后,猛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
白仇略微平息心情,环顾四周一番,这才发现四下根本望不到边,又并无一人一物,自己似乎是来到一处虚幻之地,混沌之所。
白仇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发现身上的伤已然不见,但心境却依然似沉入了海底一般,压抑无比,直压的白仇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依然记得前番诸事,汐儿有难、逍遥遭焚,父亲殒命,江卢反目……这些都好似历历在目,难以释怀。
白仇越想越头疼,摇了摇头,有些不知何为。
这四下一片空洞,没有一块实地可踏,但白仇经历了诸多变故,早已无所畏惧,于是也放开了胆子,大步往四下走去。
说来实在是玄奇,这四境果真如白仇所见一样,虚无缥缈,无边无际,但白仇踏在虚空中,却又如履平地,与凡路并无二致。
方才,在他沉睡之际,他隐约地听到了一声沉音,那话语声颇为苍老,但却从四面八方而来,灌入白仇之耳,震慑其心,这才将白仇从沉睡中唤醒。
可待他一睁眼,那声音又不复再闻,只将其留在这一片虚幻缥缈的混沌之中。
白仇继续往前走,可走了许久,四下之景状都丝毫未变,自己走了这一遭,不过枉然,仿佛又回到了原地一般,而那声沉音,也再也没在耳边响起过。
“莫非,是我听错了?”白仇自问一番,觉得甚是奇怪,方才那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一番。
白仇细细回忆一番,站定住身,不再向前,而是盘坐于地,合上了眼眸,开始冥想。
所谓问道莫过于问心,白仇自方才睁眼之际,便大约猜得,这四下的一片混沌,乃是自己的心境——茫然而无边际,黯淡而无前路。
万物之形,皆出于本心,人不能改变客观存在之万物,却能左右自己内心的万物。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还需要一个前提——要有一颗看透世间万物、不为世俗所掌控的、强大的内心。
遥想当初,白绪愁在逍遥山清心亭所诉之话,曾有一言“道生天地,凡育苍生,弃七情而抛六欲,自成天道”,此中之意,在白仇这般冥想后,似乎有了些眉目。
何所谓道?世间各派各人众说纷纭。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字之曰“道”。此乃老君之道,非悟其言者,空谈则不过妄语。
而佛门则分之为四道,乃通往涅槃之法——“加行道,无间道,解脱道,胜进道”,参透者可渡六界,不知所谓者言之,亦不过戏论耳。
佛道二门,白仇并无涉猎,因此问心一番,并不能得“天道”为何物。
但从父亲之言中,他则已知,所谓的“道”,生于天地之间,而润泽天下苍生,靠的是一个“凡”字,需要超脱的也是一个“凡”字。
天下苍生,凡者居多,众生皆为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所控,皆为见、听、香、味、触、意六欲所制,此所谓“众生皆凡”。
而此中之“弃七情而拋六欲”,倒不是要人抛弃情欲,而是要人不能常为情欲所制,要问心,要勘天道。
若是心由物喜,情由物悲,时时被天地万物所影响,那么便囿于“凡”,不仅悟不到天道,达不到逍遥,反而还会堕入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而若是本心不由万物所控,不总是为喜怒哀乐所制,便能在纷繁的世间寻得宁静之所,静下心来,超脱于“凡”,便能看清一切魇境,寻得真正的逍遥。
通俗来讲,白仇所经历的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内心最为惧怕的事物衍生出的梦魇。
而之所以能产生这些,且又让其感到无能为力,不过是因为他的内心还不够坚定,还不能自由地看透心中万物,从而左右自己的内心。
但此刻,白仇已然顿悟,那心头压着的千钧巨石,也终于崩坏溃散,待白仇复睁双眼,四下已是另外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