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一股气差点没吐出来:“没事。”
他听完不忍一笑,面容很快恢复常态:“你要继续讲你和你爸的故事吗?”
谁要讲父女故事啊?
收银台叫号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的面容越来越从容,所有动静挤在一起,苏瑶一下爆发了:“都听我说话!”
一家店顿时被压住了全部的声音。
顿时眼睛们齐刷刷地盯着苏瑶。
她不容置喙:“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帮我爸爸,二,陪我全程。”
一股理直气壮的口吻。
仿佛说话的人发自内心地认为是对方的荣幸。
苏瑶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巴桑倒不生气,双手交叠:“你说什么?”
压迫感居然只在只言片语间。
苏瑶一下被镇住了。
她想了几秒竟然回:“没、没什么。”
话音刚落,苏瑶刚想拍自己一巴掌:“我是说,我想要把你给我的赔偿折了,我不要现金了,或者你给我少部分现金帮一下我爸,或者……”
声音戛然而止。
她更想扇自己了,这种暴露底牌的谈判行为无疑是傻子。
而服务员停歇几分钟又开始叫号。
苏瑶被叫得心烦意乱,腾的一声起身,取走了摆在前台一直没人取的奶茶。她站在冷气最大的地方,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更甚。
拖鞋驻了会儿,慢慢走来,上面裸色的指甲似乎渐渐猩红。
那本来也该是红色的。
苏瑶冷着脸接过,紧接着,想也不想地砸了。
下一瞬,砰的一声响起,手中的奶茶立马在窗边爆炸成花。
苏瑶强压情绪走回去:“……总之,我觉得你的赔偿不合理,再考虑一下。”
尖叫声在身后如影随形。
服务员瞪大眼,几秒后才反应着小跑过来。店外装着一览无余的落地窗,奶茶早已经以一种开花的形式迸发,惹得路人频频观看。
那些被压抑住的情绪在此刻飞速绽放。
她还说些什么,眼前却出现了一双有力的手。
巴桑手臂指向一侧,面上发觉不出心情:“去扫干净。”
指着是方才被弄得一片狼藉的地面。
苏瑶坚持:“聊完。”
他的手一动不动的指着。
苏瑶岿然不动。
她的打扮忽然变了,是黑发,卷卷的,一下涂了好多指甲油。与这种千金小姐相处,大的地方勉强不会有出错,但细枝末节总会让人处处被冒犯。
因为这种人上人打心底就不会认真考虑别人的想法。
往日的点点滴滴伴着情绪一下涌现。
冷气突兀极寒,像在大雨天里,苏瑶坐着豪车睥睨临下。
“……所以呢,”同样的声音毫不在意,“要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压根儿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是她从来都学不会到底什么是尊重。
巴桑:“还不去?”
这次换他高高在上,对所有事情掌握主动权了。
苏瑶无动于衷。
腾地一声,她弹跳起来,因为一个奶茶杯在周围爆裂开来。
她差点以为是他砸向她的。
巴桑整个人站了起来,比她高足足一个半头,照得底下都是阴影。奶茶在垃圾桶里爆开了,流了一地的奶渍,鞋边都是水哒哒的。
苏瑶惊魂未定。
而他却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觉得金钱能解决一切,是吧?”
巴桑站起身,很高,穿短袖又露出了健壮的胳膊。她半膝站着,只能仰视别人,还看不清楚全貌,只能见一股强有力的压迫感袭来。
苏瑶赶紧摇头。
她颤颤巍巍:“我、我去……”
“回答是还不是。”他命令。
苏瑶瞥见他一拳能揍死她的手臂,疯狂摇头说不是。
他没任何反应。
她被吓得腿软,但人还算机灵:“……我现在就去处理干净。”
哆哆嗦嗦地走过去,抢了服务员的拖把,几秒后又担惊受怕地放开了。
服务员扫了一眼把拖把给她。
苏瑶拿着拖把,在地上有奶渍的地方胡乱来了两把。这种做事态度显然让地板不满,所以无论拖了几下,地面永远荡漾着奶黄。
服务员看不过眼:“要洗拖把的。”
苏瑶无助地盯着她。
服务员好心指了条路。
她拎着拖把走了过去,其他地板落下了一片奶点子。
苏瑶不敢洗太久,她也不会洗,没几分钟就推开洗水池的门出来了。
这个地板却还是洗不干净。
她重复几遍动作,依然如此,眼眶里立马要湿润了。
苏瑶实在受不了了,回头看,一双粗壮的胳膊正抱住盯着她。
她见状更怕。
泪水马上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弄得地板更脏。
苏瑶哇的一声,觉得自己再也弄不干净,下一秒哭哭啼啼地逃出了奶茶店。
不等人反应过来,门又被她开了。
她回来抢过服务员的扫帚又继续拖了几遍。
紧接着,苏瑶才花了几分钟走回那张桌前。
她磕磕碰碰:“我、我拖干净了。”
巴桑抬眼看了她一眼。
谁知这一眼,刚好让苏瑶看到了他侧脸溅上的草莓果酱,血淋淋的像恐怖谷的小丑。
苏瑶又吓得流出眼泪:“对、对不起,我能拿回这个包吗?”
她哭什么?
巴桑更烦,他还没哭呢。
特别是眼前这个人越看越像以前嚣张跋扈的前女友。
本来时光荏苒,他见着失魂落魄的前女友已经释然了。
让她转山是给昔日自己一个慰藉而已。
结果今天对面的骚操作又接连不断,一举一动都让巴桑重启回忆。他冷着脸,本来就硬朗不好接近的面孔,因表情更显得骇人。
苏瑶马上吓得也不敢哭了。
她第一反应是扶着桌子逃走,然而刚起身,男人深幽的目光望了过来。
苏瑶笑比哭还难看地坐了回来:“……我可以走吗?”
四周安静了几秒。
年龄大的服务员看不过去:“算了,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她这幅样子也活脱像个青少年。
眼睛湿漉漉的,是啊,和一个丧失记忆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半响,巴桑闭眼,拿着玉珠子的手挥了挥。
苏瑶立马头也不回地跑了。
然而在丢下这个一片狼藉的现场后,玻璃门又推了开来。她居然又跑了回来,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拎包跑了。
跑出去时还差点跌倒在刚拖的地上。
她人跑得着急,跑出街时,连鞋子都飞掉一只。
但身后仿佛有豺狼虎豹,苏瑶不敢不跑。
路人都快被她撞倒了。
等被人们诧异地看了半响,她却慢慢停了下来,甚至还开始不慌不忙地整理起衣服。
一位衣衫不整的女士在闹市区拍裙子,理衣领,甩鞋灰。
苏瑶全弄完才开始输密码打电话,电话没响。
不过没关系,现在有的是时间,那个神经病已经不会来了。从今以后,喊这人来他都不会来,因为巴桑有兴趣就不会放手。
可她已经出来了,这代表一切都结束了。
苏瑶预判了他的预判并作出了预判。
她知道,巴桑不信。
所以她装失忆,逃跑,杀回来打消疑虑,心无旁骛地逃跑。
终于,苏瑶逃了出来。
从此以后也再不必回去,一切都是自由的。
下一刻,电话接通,披头散发的女人快乐道:“……喂,我马上到日喀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