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言淮没有转过身,也不想再看谢霄。
江意绪惊魂未定,见谢霄行至此处,忙行礼道:“师尊。”
这声师尊,在薛言淮听来如芒刺在身,只觉恶心厌恶,恨不能将他舌头割下,啖其血,食其肉,再挫骨扬灰过千千万万次。
薛言淮最恨的便是这样看似光明磊落心性大方之人,人人喜爱听从他,连取了自己性命也是为民除害好事一桩。
他想重新拿起剑,却发现手腕被制在半空,法动弹半分。
谢霄声音传来,问道:“这里也是你可以随便耍性子的地方吗?”
耍性子,原来谢霄便是这么看待他的。
薛言淮不惜惹怒谢霄,重蹈覆辙也要到此,最后一个目的便是想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像从前一般将谢霄当做师长尊敬仰慕。
他拜入谢霄门下三年,也为他每日敬茶行礼三年,与他双修,从不违抗谢霄的任何命令。
他想知道,这三年的师徒情谊,是否真的比不过一本书中寥寥数语,能令谢霄在他与江意绪之间,选择保全这个他甚至没有见过几次的新弟子。
若说来时还抱了最后一丝希望,那现在,当真是心如死灰烬,死水再生。
他动了动嘴角,道:“师尊觉得,我是在耍性子吗?”
谢霄不想过多言语,道:“回你自己屋子。”
薛言淮向来从不悖逆谢霄,可此时,他却觉得什么事都不重要了,他问道:“我来看看师尊新收弟子,有问题么?师尊不是也想我来见他吗?”
似乎此时,江意绪才意识到薛言淮究竟为何而来,又知晓二人此时正因自己而争吵,忙开口劝解:“师兄……”
“闭嘴!”薛言淮厉声截口,“你也配叫我师兄!”
江意绪一征,似乎有些被这番凶狠惊吓。
谢霄冷声道:“薛言淮,注意自己言行。”
时至今日,薛言淮仍因为谢霄命令语气而下意识发怵。他紧了紧后牙,目光狠戾盯着江意绪,非但不收敛,反而故意抬声,要让屋外弟子也听到一般,一字一顿说道:
“师尊,你要收他做弟子,我法阻拦。可我今日便放话在此,我薛言淮活在世上一天,便一定会想办法取他性命,我会杀了他,砍了他手脚,挖出他心脏,再送给师尊品食……”
薛言淮胸口忽的一滞,随即再也讲不出话来。
谢霄又对他用了禁言咒。
虽未讲全,可刚刚一番话已然被前来围观的数几十弟子听了个明明白白,连江意绪也脸色发白,后退两步,嗓音发颤,惊道:“师兄……我不知何处,惹到师兄。”
你站在这里,便让我恶心作呕。
薛言淮闭上眼,不愿再看这副令人厌恶的做作面容。
江意绪又看向谢霄:“师尊……”
“与你关。”谢霄道,又对薛言淮道,“屡教不改,言行不端,明日起,到凛寒洞面壁六月。”
谢霄离开了,江意绪也离开了,不知何时,围起的弟子也悉数离去了。
薛言淮一人站了许久,术法才慢慢解除。
他浑浑噩噩的,想了许多事,比如从前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瞎了眼,为什么会那样喜爱谢霄,又为什么为了谢霄,而放过江意绪。
为这样一个人,分明不值得。
天色已深,薛言淮走出那被自己毁去大半的残破弟子屋舍,遇上了一个他意料之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