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时分，凤仪宫

许霏霏果然打扮得娇艳动人，就连萧散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流莺儿，她是谁？”

我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果真，萧散和许绍是一样的，见异思迁大概是男人的本性，他也不会例外，这样更好，免得我对他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陛下，这是我的庶妹，名唤霏霏。”

又招呼许霏霏：“霏霏，这就是你心心念念想要见到的陛下了，你还不快点见过他？”

许霏霏此刻倒是装得柔顺，娇娇弱弱地给萧散行了个礼，声音也嗲得能够滴出水来了：“霏霏久仰陛下多时，今日有幸一见，倒也不枉此生了。”

萧散闻言笑得有点牵强，甚至有点干巴巴的：“不枉此生？呵呵，还好吧？倒也不至于。”

不多时，宫女们陆陆续续上好了菜肴，我们三人便依次落座。

萧散看起来有点不自在，也许是因为美人在侧，还对他大献殷勤的缘故。

许霏霏不愧得了柳姨娘真传，刚认识萧散就浑然一副宠妃架势了，她柔柔地问：“陛下，您平日里爱吃些什么菜呢？”

“朕荤素不忌，都行。”

“是吗？那陛下可真是随和呢。”许霏霏捂着唇笑，又非常自然地给萧散夹了好几道菜，异常的热情。

但萧散明显有点吃不消这种主动倒追型的姑娘，但他还是很有礼貌地将那些菜都吃完了，偶尔帮我夹两筷子。

“小莺儿，你吃这个，这个特别好吃。”眼睛还亮亮的，像是急于分享好东西给我一样兴奋。

我笑着也将那些菜吃了。

许霏霏撅着小嘴，俨然有点不高兴，但她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

饭食毕，我主动邀请二人一块去御花园消消食。

萧散却罕见地拒绝了我，“流莺儿，你妹妹难得进宫陪你，朕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御书房里还有一堆星象书册等朕去看呢，朕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捏了一把我的脸颊，又朝许霏霏浅浅笑了一下，这才带着肥仔和竹竿离开凤仪宫。

许霏霏不舍地看着萧散远走，半响后，又照例对我来一顿挖苦嘲讽：“许流莺，你别得意，虽然陛下现在喜欢的人还是你，但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爹爹那样子更偏向于我的。”

虽然许霏霏做事说话有时候很没脑子，但实际上，她的自信并不是盲目的。

的确，她看着就比我讨人喜欢多了。

她长得美艳动人，是“倾国牡丹”，而我虽被京中才子夸赞为“荷池清莲”，但到底稍显寡淡。

男人喜欢的，永远是极致亮眼的美。

于外形上，我确实算得上是许霏霏的陪衬。

“听说柳姨娘不幸身染顽疾，于三日前就去世了？”我凉凉开口道。

“你！”许霏霏眼眶顿时红了，声音也隐约含上一点哽咽。

看得出来，许霏霏虽然特意画了很浓的妆容做掩盖，但那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却是遮不住的，细细一看，便会发现她眼底都是红血丝，想来，这几天没少为亲娘离世而哭泣。

不过，即使如此，柳姨娘的逝世还是没能阻挡她奔锦绣荣华路的步伐。

她连出宫归家去给柳姨娘送终都没能做到，简直枉为人子。

“许流莺，我问你，我母亲的死是不是和你脱不了干系？”

“我一直待在皇宫里头，外面发生的事情与我有何牵连？许霏霏，本宫奉劝你一句，后宫里头可不比许府，能够容得了你这般言行忌！”

说着，我抬手狠狠扇了许霏霏一巴掌，声音也冷了下来：“本宫现在贵为皇后，你是个什么身份？也配和本宫叫板？更遑论直呼本宫闺名？简直放肆！”

许霏霏捂着红肿的脸颊，怨恨地盯着我，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想来，现在我早就死了。

但如今的她又能奈我何？

就算是心里再恨我，她也得硬生生忍着。

*

许霏霏知晓我不会真心实意地帮她，她索性也就不靠我了。

听我安插在芳菲阁的暗探说，许霏霏正在想各种法子靠近萧散。

我大抵能够猜得出许霏霏究竟想要做些什么，非就是色|诱那几套呗，以前许府的女人多的是，争宠的手段也层出不穷，我早就见怪不怪了。

却不知，萧散是否能够闯得过美人关？

*

结果到底不出我所料，萧散也就是个平凡的男人，他虽然是异世魂，但骨子里和大齐的男人也没有什么两样。

据暗探来报，许霏霏故意躲在萧散来凤仪宫的必经之路上，对着一叶莲池默默垂泪，萧散果然怜香惜玉，当即上前去过问许霏霏哭泣缘由。

许霏霏哭诉自己丧母之痛，惹得萧散更加温柔地去安慰她，耽搁了许久，他才终于姗姗来迟地来了凤仪宫。

可能是因为这么快就见异思迁，他觉得心虚，所以特意摘了一朵洁白莲花送给我，权当赔罪礼。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可惜，送花人却是个满身污浊晦气的男人。

微风阵阵，我闻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牡丹花香，那是许霏霏用惯的花香，我垂下眸，掩住眸底情绪，到底还是温婉地笑着接过了莲花。

萧散笑着说：“小莺儿，我第一眼瞧见这莲花的时候，我就觉得好像看见了你一样，所以，我就把它摘下来送给你了。”

我意味不明地道：“说起来，这还是陛下第一次送我东西呢，怎么就忽然想起来要送我莲花了？”

“我一见到就想着拿来送你了啊。”萧散摸着后脑勺，跟我装傻。

我又问：“这莲花是从哪里摘来的？”

“就我来凤仪宫路上的一个池塘，说起来，今天要不是遇见了许霏霏，我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原来御花园里还藏了那么个莲池啊。”

“小莺儿，你若是感兴趣的话，我下次带你去瞧瞧。”他兴致勃勃地提议。

想来，他是在大齐待久了，彻底被同化了，之前跟我说的什么“一夫一妻制”都给忘到爪哇国去了。

现在不过半盏茶功夫，就敢在我面前那么心安理得地提起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又那么顺理成章地说起他和许霏霏幽会的事情来。

“不必了，我对莲池一向不感兴趣，陛下玩得开心就好。”我笑着拒绝了他。

萧散失望地“啊”了一声，有点气馁的样子。

不过，少年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过两天，他又跑来凤仪宫找我，二话不说就拉起我的手，说要带我去荡秋千。

但是，他没拉得动我。

我站在原地，脚步半点不肯往外挪。

萧散不解地低头瞧着我：“流莺儿，怎么了？你不喜欢荡秋千吗？我听说古代的女孩子都喜欢这个的。”

我想，他口中的女孩子指的是许霏霏。

据我对许霏霏的了解，从小她最爱出风头，许府后花园里头的那架秋千就是柳姨娘特意命下人给她打造的。

许霏霏性情天真烂漫，一到傍晚时分，整个后花园都会响起她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再高点，再推高一点。”

路过许府的行人还会因为许霏霏动听的笑声而驻足在墙头外，不舍得离去。

偶尔，当丫鬟猛力推着秋千，许霏霏高高荡起，橘红色的裙摆会随着风的吹拂而腾空翻飞。

行人站在墙头外仰头张望着，在天边的火烧云辉映之下，他们会恍惚以为自己看见了一晃而过的云霞仙子。

许霏霏由此美名更盛，倾国牡丹，果真如是。

“陛下，臣妾如今已经贵为皇后了，怎可如此不顾形象地玩耍？”

我面上笑得柔和，嗔道：“若是叫外人瞧见了，届时又该如何排遣臣妾？”

“流莺儿，你什么地方都好，就是太在乎其他人的看法了，这样子活着，你难道不累吗？”

萧散放轻了语气，哄着我：“你要是担心被其他人瞧见的话，待会我把其他人都支走，只有我和你两个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笑笑不语。

萧散不死心地拉着我衣袖来回晃荡，撒娇卖乖：“小莺儿，这架秋千可是我前两天忍着困熬夜亲手为你打造的呢，你可不能不赏脸！”

我不为所动。

见状，萧散语气蓦然变得闷闷的，“小莺儿，你性格未免也太聊了，你成天这样安分守己地待着，简直比我爸妈还要养生。”

果真，他开始嫌弃我了，当一个男人移情别恋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的。

“你真的不去？”萧散不死心地再度问，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说：“小莺儿，你是不是怕我做的秋千质量不过关，待会摔着你啊？”

“你放心，我的秋千可是根据你的体形量身定制的，而且，我还拉了许霏霏当小白鼠，她可是吹嘘自己是个玩秋千的好手，我就先让她试了一下，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说得眉飞色舞，眼睛也亮亮的，显然，他和许霏霏很合得来。

“可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陛下看起来很开怀的样子。”

萧散抚掌拍好：“亏许霏霏那么能吹牛，结果我刚推几下秋千，她就吓得花容失色，然后就从秋千上掉下来了，幸亏我反应快，及时救了她，不然，恐怕她得摔骨折了。”

“你说搞笑不搞笑？”

我心里有点酸酸的，但还是选择跟着他一起笑了起来。

萧散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说起来，你这个妹妹跟你的性子还真是截然相反，长得也一点都不像。”

“霏霏美艳动人，我这个做姐姐的，当然是比不过她的。”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

萧散忽然弯腰凑过来，仔细端详着我，两指掐着我下巴，抬起我的脸，目光一寸寸扫视过我，指腹还反复摩挲我下颌。

许久，他才终于放开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

“你和许霏霏都是贼漂亮的女孩子，各有千秋，法真的拿出来做比较，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谁更胜一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