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着生下孩子,日子总能慢慢过,但被接连背叛与抛弃的陈玉娇还是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事务与柴米油盐中崩溃,性格逐渐偏执。她将一切怪到了祁家父子身上,连同带着血缘关系的陈琅也被不断打骂。
自陈琅有意识起,便是在数的晾衣架,棍棒鞭子中度过,他的身体上下从来不会有一处好皮肉。
直到七岁时,祁家长子祁屿依旧没有一点灵力波动,而陈琅,早在三岁时便觉醒灵根。祁成海受不住他人异样眼光与压力,恰逢虞家出事,在老家主的支持下,决定将陈琅与他母亲一并接回祁宅。
至此,陈琅改姓,陈玉姣也住进了祁宅。
可即便如此,陈玉姣也依旧改不回从前性子,她一面恨祁成海,一面又忍不住依靠他爱他。她自卑于自己出身,更恨家中另一个名正言顺的长子祁屿,因为祁屿的存在,祁琅与她永远都只是一个笑柄。
她拼命地要求祁琅什么都要超过祁屿,又因为他身体特殊而愤怒,每当祁琅什么事做得不如意或不如祁屿,便会如以往一般用鞭子抽打。祁琅谁也不怕,唯独害怕他这个阴晴不定的母亲。
到了如今……也是一样。
随着屋门关闭,祁琅脊背轻颤,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凛冽破风之声。
“呃啊——!”
紧接而来的,又是第二、第三声。
短鞭不留情面地落在他单薄瘦弱的后背皮肉,刀割一般的剧痛袭来,每一鞭的落下都像是将伤口剖开撒入碎盐,为上一鞭再增添几分痛楚。
“你为什么会和祁屿走在一起?”陈玉姣一口银牙咬碎,重重一遍落下,狠恶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靠近那种废物?他是抢你东西的人,你还巴巴跟他示好是不是?”
“母亲,啊,呜,我没有……”祁琅眼泪不停往下掉,泣不成声地哭求,“啊、嗯嗯,好疼,不、不要了——”
陈玉姣目光如针,嘶哑着喉咙怒骂:“你是故意惹我是不是,你自己这副模样已经够给我丢脸的了,我为你付出了多少,我为你把祁屿这个障碍剔除,你怎么敢这样对我???”
祁琅喉咙抽噎,肩头直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知道陈玉姣痛恨自己这副不男不女的身体,痛恨她生出来了自己这样一个怪胎,多年的自卑逼着祁琅要事事超过祁屿,证明自己的孩子比祁屿更强——唯有这样,才能令陈玉姣得到一些慰藉,能让她觉得自己可以在家中抬起头。
他脸色惨白,身上被汗水浸湿,额发狼狈地贴在颊侧,双腿软得要跪不住,弓着腰背向自己的母亲哀求:“我了,我了,我不敢了,呜、呜嗯,我不敢了……”
陈玉姣发怒时总像小时候一般责打他,不知过去多久,待他身上落满鞭痕,浑身被刀撬断散架一般倒在地面,才算结束了这场恶行。
房门被重重关上,早已习惯陈玉姣行事的王婶为他送来伤药,小心关紧门,将上好药物细致地涂抹在祁琅后背,“唉哟”一声,手掌直拍大腿,心疼道,“都多大人了,怎么下手还这么重……”
王婶从小看着他二人长大,对待他与祁屿都很好,她不敢公然违背陈玉姣,一面替他上药一面安慰:“下次不要与你母亲顶嘴了,你也知道她脾气不好。你和小屿一直不和,现在能亲近是好事,好事,阿婶和你说,以后还想见你哥哥,就偷偷的,别让她看到了又生你们气。”
祁琅眉头紧皱,后牙紧咬,忍着后背刀刺一般的剧楚,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她……”
二人又零零散散讲了几句,王婶看出祁琅难受,奈替他上好药,在祁琅一遍遍保证没事之后才离开屋子。
她前脚出门,祁琅后脚便从床上爬起,往身上套了衣物。
他的天赋与修行方向并不偏向疗愈,纵使学了上等疗伤术,也只能勉强恢复两、三成,痛楚依旧留存,起身也十分吃力。
陈玉姣精神状态显然很差,他不想改变太多关于原本祁琅的生活轨迹,毕竟目标在祁屿身上,便是经受从前祁琅的遭遇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可他并不想浪费这个在祁屿面前扮惨卖可怜的机会,祁屿心胸正直,也从不会拒绝需要救助之人。
祁琅三两步往祁屿房前走去,祁屿一开始并不愿意开门,直到敲门声断续,祁琅叫他的声音微弱,足足五分钟后,祁屿才打开屋门。
“你又要做什……”
祁屿话未说完,祁琅已然支撑不住,一个踉跄,便被眼疾手快的祁屿接入臂中。
他动作一顿,看向脸色苍白的祁琅:“你怎么了?”
祁琅抬起被泪水洗濯得干净的双瞳,眼睫颤软,手指紧紧攥着祁屿衣物,小幅度抽气几声,才缓缓道:“没事,我没事,哥,我胃病犯了……我不想叫他们,我、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祁屿极为敏锐地觉察不对,未免他人看见,他将祁琅暂时接入房间,掌心施力时听见祁琅压抑的哼声。他目光顺着雪白的后颈看去,望见了祁琅衣物后微微透出的鲜红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