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珩再度吹奏,令那些蛇虫退散。
楚持风抱着陆时,小臂两点血孔滴滴答答流着鲜血,走了两步便法支撑身体,蛇毒带来的麻痹感传遍全身,内息混乱,他单膝跪在了地上,以支撑身体。
他眼睁睁地看着覃珩从他怀里抱走了陆时。
“解药。给他解药。”陆时跟覃珩说话用的是种熟稔的命令口吻。
“本来就没什么毒,只能致人麻痹,他内功高强,一会儿便好了。”覃珩将他抱起,站起身来。
陆时迟疑地、缓慢地看了眼楚持风,看到他眼睛里有种要将三人一起毁灭的暴怒。
他心里猛地一颤,想到刚才楚持风过来救他那幕,像是也被毒蛇恶狠狠地撕咬一口。
陆时收回目光,不再看他,道:“走吧。”
覃珩问:“去哪儿?”
陆时不耐烦道:“还能去哪?回去!”
“我知道了。”
他们彻底消失在山林中前,楚持风还能听见覃珩同陆时说话。
“回去让我看一眼,你哪里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楚持风运功逼出蛇毒,身体不再麻痹。
他捡起自己刚抛下的剑,沉默半晌,骤然刺入了刚才被蛇咬住,已然凝固的伤口,重新将它刺得鲜血淋漓!
三年了。
事后回忆的时候,楚持风总是会想起那天的雨。
天色昏暗如墨,在轰隆隆的闷雷声中,他推开家门,却发现屋内空一人,手中原本在附近城镇买来的糖炒栗子,骨碌碌地滚了一地。
他和陆时的家,只是个毫不起眼的农家小院,一览余。他找遍了整个院子,走出院门时,雨滴似乎知晓他慌乱的心绪般,由小变大,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慢慢晕染整个山间的地面,带出泥土的腥味。
他问山脚的猎户,问正在急着收摊的贩夫走卒,问蹲在檐下用瓢嬉戏玩水的稚童,整个人被连线珠串般的雨帘从头到脚,淋得湿透。
没有人见过陆时。
他于是回到竹山,去问自己的师父,问是不是他赶走了陆时。
师父看着跪在堂中的他,神情难掩失望,但还是答他,没有。
他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质疑自己的师父,气得师伯师叔大骂他为了一个男人,是否真要成了欺师灭祖之辈。
他听见师父再度回答他没有,有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感,他真希望是师父把陆时带走了,那样至少能确定,陆时性命虞。
临走之前,陆时曾亲口答应他,绝对会在家中乖乖等他,会每天按时吃饭,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不叫他担心。
他不敢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意外,才会让陆时连一封信,一个暗号都没留下,就这样消失不见。他悔恨自己到底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把陆时孤身一人留在家中。
中原都给蓝鸢教扣上顶邪魔外道的帽子,可实际上,人知道它在何处,里头的教众修炼的又是什么样的邪功。
楚持风去找陆时在中原唯一的朋友,对方起初不肯见他,后来终于出来。
楚持风如同乍见曙光,却听得那人对他说道:“你不要再找了,搅得我们这里不得安宁,都没办法做生意。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吧,我不知道陆时到底在哪里,但是,你要是真为他好,就别再去找他。他活着,只是这辈子不会再回中原来了!”
绝望,焦灼,困惑,不安……
这些自陆时消失以后灼烧着他,让他片刻不得安宁的情感,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统统都转变成了……怨恨。
陆时还活着。
只是不想再见到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