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楚持风表情竟未有太多的变化,只通红眼珠一不地看着陆时,“你担心我的安危,却又不肯留在我的身边,论如何,都要离开。”
——谁担心你的安危了?
原本张口即出的话,一瞬竟说不出来,陆时停顿几息的时间,楚持风不再给他辩驳的机会,自顾自道:“告诉我为什么。我想不明白,如何能放你走?”
两人自重逢以来,可谓是针锋相对,恨不得每句话都是诛心之言。不过分别半天的时间,楚持风竟态度转变得甚为坦诚,陆时心中有些诧异,慢慢地将自己的头贴在枕榻上卧躺着,墨发垂散颈间。
他道:“你想不想得明白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说着,又淡淡一笑:“为什么?我若是喜欢一个人,真心想和他厮守,即便有千难万险在眼前,也不会离开。你连这个也想不明白?我不喜欢你了,若说愧疚之情,倒确实有几分。”
楚持风问:“你说的这些是出自真心吗?”
陆时答:“是。”
楚持风将他放开,转身走了两步,却忽然站住,再度回身。陆时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的脸色亦苍白着,对视片刻,楚持风大步迈到塌前,伸臂握住了他的肩膀。
陆时感觉到他的手指明明已经极其用力,却还是微微发颤。
楚持风捏得他发痛,字字掷地道:“你敢对着你们的圣女发誓吗?”
声音一下拔得很高。
蓝鸢教之所以名为蓝鸢,是因为教众皆信仰蓝鸢圣女,传说圣女是由一只蓝色鸢鸟化身的美丽少女,她的歌声可以带来祥瑞,消除苦厄,她的神像屹立不倒,永远保佑着虔诚的信众。
如陆时这般骄横跋扈的人,也会相信神明的护佑,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
那是个夜晚,楚持风在客栈的床榻上醒来,身边空一人。他白天刚受了伤,有些疲惫,因此陆时起身,他并未察觉。
他披起外袍去找人,外头琥珀色的月亮皎皎流光,陆时就跪在房间的露台上,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楚持风朝他走过去,身体的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怎么了?”他低声问道,不明白有什么事情值得陆时更深露重时跪在这里。
陆时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没有回应他,楚持风只好一同跪坐在他身边,等到他终于缓缓睁眼,极漂亮的眼眸里盛着月华。
陆时难得表情严肃地说:“我在向圣女许愿。”
“许愿?”
“说了你也不懂,这是我们蓝鸢教的习俗。”陆时说着话,眼神落在楚持风胸前缠着布条的伤口上。
白日里他们行经郊外,撞见一桩灭门惨案。一家人死得七七八八,只剩个孩子在逃跑,凶手是大名鼎鼎的血弓手石穿,他正欲了结最后一条生命,楚持风出手相助,将那男孩救了下来。
石穿逃走后,又在城里设下埋伏,令楚持风中了一箭,再稍稍偏移些便会穿进心脏。
“我不明白。”陆时望着他道。
“什么?”楚持风将他身上的衣服拉紧些。
“好端端的,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非去救那个小孩儿?”
楚持风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小小年纪,父母的恩怨和他有什么关系?灭绝门户,赶尽杀绝,实在歹毒。遇到这种事情,焉能坐视不管?”
陆时似懂非懂,续道:“那今天在客栈里呢?那第二只箭过来,你怎地避也不避?”
“我若是躲了,身后的人岂不是遭了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