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何呀,你这是干啥?”
余浪见状赶紧上到前来,将何须愁一把捞上船来。
重新坐在船头,何须愁耷拉在船头外的两条腿还在向下滴水,而他自己则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轻言自语道:
“内功全咯...哎!”
——
淮州文阳郡,瑰丽八玖街。
此处道途开阔,一望即头,行十里便能横贯城角一隅;脚下面路砖石更独具特色,由灰渐墨,再渐黑,一共八阶变色,而当日出日落隐射时,街景阔道更能焕发美玉之光泽,八玖之称便由此得名。
而八玖街能建有如此奇观异景,自然是得意于这文阳城富庶豪绅们的虚荣与阔绰。
故而此街虽十里贯道,阔近五丈余,能容七车同驾,十骏竞魁!但能落户此街者必然非富即贵,位高权重!
因此八玖街虽在文阳之名流传久远,但真正落户此街的人家还不足二十家,所以也就造成了这八玖街多年以来地广人稀之象,时常数日不见一人,仿佛一条被雕栏玉砌的鬼街。
如今午日偏西,在八玖街的街尾,极黑的地砖边有户富贵人家,悬“靳府”匾额。
现在正值暑气渐散的好时段,靳府的大门被一位身着玄色绸缎衣袍的商员豪绅推了开来。
这名豪绅的衣袍面料皆是上品成色,虽选用了沉稳内敛的玄黑绸缎,但大块的黑色被巧妙地织入了金丝云袖,在豪绅举手投足间隐隐绽有辉光,倒与其脚下的八玖面砖有异曲同工之妙,可见缝纫师技艺之非凡,造假之昂贵。
再观这位豪绅之形体,与印象中大腹便便,满脸油腻的地主样貌相去甚远,其八尺身长,衣衬宽肩,比之常人更显魁梧,一双大手横暴青筋,粗指硬骨,再加上面相显凶,粗眉,鹰眸,宽颧,短须,若不是一身锦衣玉带做配,此人定然会被误认为武夫。
立在门前的豪绅自顾自地舒展起了双臂,张开的大袖配合他一双鹰眸飞眉,活像一只要振翅高飞的雄鹰。
门后守门的小厮为豪绅扶住门扉,竟有些随性地与这位老爷搭起话头来。
“老爷,您今天倒是晚了些。”
这年纪不大的小厮显然相当清楚这位老爷有饭后出门消食的习惯。
“是呀!家里小孩儿心善,应郡守之招出城为流民布善施粥,从正午忙到刚才,才吃上饭喏!”
这位老爷倒也是爽快人,与下人小厮对话形同叔侄,全架势。
“嘿嘿,心善好啊!这年头心善的人可不多了。”
小厮打了个哈哈,却引得这户老爷摇了摇头,砸吧一下嘴,回道:“这年头,心善可得吃亏呀!”
说罢,这位老爷又抬手活动起了指腕臂膀的筋骨,回头又与小厮聊道:“小球啊,你还没见过外面的世面,等你出去闯一闯,就知道我的操心啦!”
这话一说,可让小厮慌乱地摆了摆手,应说:“老爷您可抬举我了!能在靳家为您做事已经是您对我的照拂了,您的眼界,不就是世面吗?跟在您后头,准没!”
说完这句,小球又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又说:“再说了,我都还没成亲呢,哪儿用得着担心那么远的事儿呢!”
看着眼前这老实孩子,靳家老爷起了玩闹的心思,取笑道:“怎么?看上咱府上哪个女娃娃了?我给你作保!马上就给你把事儿给办了!”
“老爷您可别......”
正当二人正聊时,门后又传来一阵追逐的响动,是一个女孩与男子的声音。
“欸!别跑呀!再让我看一眼,就一眼!”
“不要不要!你这个讨厌鬼!我要告诉爹爹去!”
声至,人便闯出了门来。
只见一个半大的六岁女童舞着胖乎乎的四肢奔逃出来,顺势被俯下身来的豪绅老爷接入怀中,揽进臂弯高高抱起。
“爹爹!”
女童叫得脆生生的,可把这位面相凶狠的老爷喊得心都化了。
“莞儿怎么跑这么快?什么怪物在追你呀?”
豪绅老爷连语气都腻歪起来,抱着女童的手臂轻轻晃呀晃,满眼都是慈爱。
“他!”
找到主心骨的莞儿这回可有了底气,圆乎乎的胖手伸出一指,指向了后头钻出门来的男子。
那后来的男子一身破衫破鞋,头顶虽束着道冠,但凌乱的发丝却如蟑螂须丝一般横扎出数根,长脸,高鼻,薄唇,印堂饱满,本生得一张俊朗的五官,却又完全不修边幅,蓬头垢面,八字叉胡。
“靳叩,我跟你讲啊!你这女儿面相不一般呐!将来绝对前途不可限量!”
男子点名道姓这位豪绅,出言不逊,口若悬河,像个胡言乱语的骗子。
“嘿!这话我爱听!接着说!”
可靳叩老爷似乎还真吃这一套,满脸笑意地叫男子再说下去。
但当男子正欲再开口时,却被门后又一人出声打断了。
“靳爷可别听夏三算瞎说,他哪次算的准呀!”
门后出来的第三人,与夏三算之扮相犹如天壤之别:其一身长衣外袍修身正形,被打理得一丝不苟,毫褶皱;袖里探出的半张手掌,指节分明,秀美如玉;青丝缠辫,面前遮下半掌发梢,更衬得其面堂白净若瓷;桃花眸,柳叶眉,樱桃唇,一副秀美的女儿相。
“缪采声!你是不是诚心的?每次都拆老子的台!”
男身女相,书生打扮的缪采声斜了夏三算一眼,而这一眼被他完美的面容一衬,倒显得有些娇媚了起来,引得夏三算一阵恶寒。
“我说了?你算府上的侍女定有姻缘,结果让人家在府上到处找男人,差点把靳府的男丁都吓跑;你算浇花的小厮能走运,结果人家踩了一天的狗屎;你算府上林护院近日有财相,结果人家从马上摔下被踩折了腿,让靳爷赔了多少?”
“还好伤情不严重,能接的上,否则把你卖了都不够人家后半生的!”
缪采声这头细数夏三算犯下的“罪过”,却又让后者嘴角泛起嘀咕来。
“这最后一条不算得挺准嘛?”
“靳爷,请容采声动手!”
缪采声玩笑中又夹带着一丝认真,请示靳叩欲要与夏三算一绝雌雄,二人相互摩拳擦掌,莞儿在助阵,小球在劝架,而靳叩则开心地大笑着。
靳府的门口,还是一如往常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