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郡守的战船泊于岸边时,已是天光大亮,船舱内的兵甲士卒们已经下船,在岸边列队休整,其中共排方阵五队,估略有千余人!
在这千名兵甲整队完毕后,又有四名郡守府中的力士,肩负一架四方轿子走下了船舱,立在兵甲队伍的不远处。
兵甲当中的将领携剑上到轿边,冲着轿子抱拳施军礼,恭声道:“禀告大人!五营兵甲已整备完全,随时可行军剿匪!”
“好!”
轿子中,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肯定声,并随即喝道:“那便剿!”
“是!”
将领士官应声而动,粗壮的臂膀大开大合地挥舞,喉中声量如锣鼓震心。
“一二三营,众兵听令!”
“呼!呼!呼!”
兵中主帅一言喝令起,五营兵甲中的三营百人便抬手锤击自己的肩头,胸甲鼓动,一齐吞岚吐风!在呼声四起间,掀弄起一阵小龙卷,士气非凡高涨!
“三营兵甲即刻合为一营,分身五旗!待攻城拔寨时,弓旗满弓,箭雨扫地;盾旗压前,一线开路;枪旗穿插,破风冲线;刀旗扑杀,直入腹地;卫旗守候,预备敌袭!”
吩咐完三营,主帅视线一转,臂膀再挥,招出剩下二营。
“四营五营,众兵听令!”
“呼呼呼呼!”
鼓动的风声时刻不停,兵甲的热血陆续拔高。
“汝等二营边分五路,需探、查、围、杀!林、岩、泉、洼,渊五形之地,所缴获的情报,俘虏,供词皆需经密报,传于前线,不得有误!”
“是!”
破天的呼喊惊得林鸟齐飞,惹得乱叶飞舞,迷人视线。
交代完所有事宜,主帅抽出随身佩剑,明晃晃的剑身直指新日骄阳,喉中声色,高扬且肃杀!
“天兵昭昭!”
四字出,便引千兵呼应!
“神鬼畏我!!!”
——
林野庇佑下,一处村寨的周遭纷纷立起了撞木,有一人粗壮的敦实圆木被削成尖锥,垒成一尺高,置于村口一字排开,其气势之瘆人,似可阻断千军万马。
在撞木围栏后,一座简单哨楼被临时搭建起来,爬梯,护栏皆是新木,护栏后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土兵:一身锅碗瓢盆充当盔帽与胸甲,一人手上各持一杆用扫帚与菜刀拼合起来的“长枪”,样貌滑稽且荒唐。
而这两名土兵此时正一脸害怕地遥遥望着村外那仅存一路的小泥道,相互交头接耳间,连牙齿都止不住地打颤。
“欸!你听到刚才的声音没?”
“谁听不到?那声音都比打雷还响了!”
“真不知道当家的在想些什么!平日里吃吃狗官的回扣过得可不滋润嘛!现在却要我们在这儿拼死拼活的!凭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那些个官兵,杀我们不跟切菜似的?都这样了咱们还守个屁呀!”
“我怎么知道!”
二人中的一人近乎失控地嘶吼了一声,浑身冷汗直冒,紧张地发抖。
“要不,咱们跑......”
这边话还没说完,便只听“嗖”的一声箭吟!
“砰!”
箭矢贯穿人脑的瞬间,被哨楼的土兵深深印在了眼底。
“嗖!”
又是一声!
只是这次,强烈的求生欲驱使哨楼最后的幸存者,让其大脑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迅速趴卧在地,破风的铁头箭只刺穿带走了土兵头顶的锅瓢,隐于树枝上的弓旗兵甲再想捕获其人时已为时已晚。
“军爷军爷!别杀我!别杀我!我了!我了!”
双手抱头蜷缩在护栏后的土兵哭丧着求饶,身边还躺着尚还血热的同伙,虽侥幸求生,但这土兵内心的防线已全然瓦解,脸上只剩崩溃的绝望。
再放眼这金驹村内,综复杂的土路皆被人为制造成一处处暗藏机关陷阱的诡道,岩墙土瓦的屋舍内,金驹村的村民们一个个都手握伤人利器,透过破窗与墙缝密切地观察着,可谓是全民皆兵,蓄势待发!
而于诡道的尽头处,金驹村原本的官府要地则布满了刀剑拼杀的痕迹,越过破败的门扉,衙内大院尸横遍野,干涸的血迹将泥土地砖都浸成了血色,成群的蚊蝇,蠕动的尸蛆,如见地狱!
但便是这样一处令人作呕的尸窝,里头的院落却还是传来不小的人声。
“吴老二!你们还是不是个东西?让外头那些个人去硬扛郡城兵甲!你是不把兄弟们的命当命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声音歇斯底里的,尖锐得刺耳。
“七娘,你自己也知道,这是大哥反复交代的事情,而且说好听了,外头的人是金驹村的村民,但话要是说明白了,他们跟咱们一样,是金驹寨的山匪!我们兄弟几人愿意收留本是流民????????????的他们!”
回应的是一名声线粗犷的男人,其声由微转扬,最后出离的愤怒起来。
“你要不要出门去问问,是谁给他们吃食?是谁让他们安身?是谁教他们生存?又是谁!向那狗官妥协,给他们这方村子,让他们不用藏在深山老林!”
“是我们!关七娘你记住!是我们金驹寨当家的给他们的!”
“他们的命,是我们给的!”
屋内,留着大胡子的糙野男人拍案而起,黑熊般的躯干有面前女人两倍宽厚,一双虎目凸瞪出来,似乎要将眼下那名叫关七娘的女子生吞了一般。
而那关七娘,则是个身着紫色劲装的洒脱女子,一头青丝盘成发髻,娇容水嫩白净得不像一个妇人,倒如深闺里,不常出面的大院小姐。
二人形体相差巨大,但关七娘的眼神却丝毫没有胆怯,扬着精致的下颚回敬怒目圆睁的吴老二一记瞪眼,纤细的玉指揪紧了吴老二的衣襟,言语轻微,但又格外狠辣。
“说明白话是吧?你吴老二不把外头的人当兄弟,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头上的大哥,拿你当过兄弟没?”
这反问,问得吴老二呼吸一滞,但关七娘却还没停。
“把你独留在这儿牵制官军,自己却跑了,我也把话往好听了说,你大哥是希望你照拂兄弟几个,一起反抗官军镇压;但明白话就是,你戴老大就没把你当成一回事儿!留着你给外头的兄弟们陪葬呢!”
“关七娘!!!”
暴怒的吴老二一手擒拿关七娘揪着自己衣襟的素手,另外伸爪便朝关七娘如天鹅般玉白的脖颈狠厉抓去,动作快得仅见残影。
但能在寨中混迹的关七娘又岂是等闲之辈?
只见她以腕带掌,下撩借劲掠过吴老二的擒拿手,屈膝扫堂腿,绊倒吴老二失重的下盘,揪拿衣襟的手掌捏拢合拳,一寸劲力冲入吴老二怀中!
三招反制,吴老二当下便侧倒过去,而关七娘则借劲力回弹,抽身于吴老二近前,俏立在其五尺开外。
“关七娘!你别以为你是大哥的七房小妾,老子就不敢动你!”
被反打的吴老二扶着桌案才维持住倾倒的身躯,目光狠毒地看着眼前的关七娘,牙关都近乎咬碎。
但吴老二的话却又恰巧挑断了关七娘心底的一根弦,让眼前这外柔内刚的奇女子俏脸黑成了包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