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叩!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想着家里那些用的身外之物!你想想你拿了那些东西,还有命花吗!”
“如愿!我这些年是如何发家的你最是清楚!要是没了靳家,还不如叫我去死!”
“你疯了!竟然把钱财看的比命重要!”
“我没疯!!!”
街道的岔路口,一面是往尚还坚守阵地的城东巡兵营,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返回通往靳家的道图。
靳叩和余如愿在这分歧的岔口相互嘶吼,最后靳叩洪钟般的声音还是压过了余如愿一头,通红的双眸射出疯狂的视线,好似一头贪狼。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行了!靳叩,你少说两句。”
站在二人之间的夏三算赶紧拉着靳叩,声色严厉地劝道。
而被靳叩吼住的余如愿则用力抱紧了怀里已经泣不成声的靳莞,难以置信地望着如疯魔般的靳叩,频频失望地摇头。
乱吼一气的靳叩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瞳,定定地看着余如愿,喉结已经嘶哑地听不清话,但声声句句,都分外沉重。
“靳家,从来没有身外之物!”
话毕,靳叩不顾夏三算阻拦,甩袖丢下了余如愿母女二人,朝着靳家方向扬长而去。
“喂!靳叩!”
夏三算想伸手去挽留,但奈何靳叩离去的决然,丝毫没给夏三算机会。
可奈何下,夏三算只得向着已经目含泪光的余如愿安慰道:“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靳叩的脾性,他只是说一时气话。”
余如愿没有应答夏三算的话,只是轻轻俯首看向了怀里抬起脑袋,朝自己望来的靳莞,红透的眼眶里印出靳莞一张涕泪横流的小脸,肉嘟嘟的手掌轻轻抹去余如愿眼角渗出的泪花,喉中作哽。
“娘......别跟爹爹吵架了,好吗?莞儿了......”
年纪尚幼的靳莞在一天中历经人生几场重大的变故,心智懵懂的她还听不明白世间的很多事,所以以为是自己做了事,才让爹娘如此争吵。
抱着靳莞的余如愿扶了扶她小小的脑袋,深深抿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是冲着孩子微微摇头,示意这不是她的过。
一旁的夏三算看着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微微叹息一阵后,向着余如愿正色道:“夫人且放心吧,我去把靳叩找回来。”
余如愿听着夏三算这话,还是轻轻摇头,似乎是对刚才靳叩说的话失望透顶,让夏三算不要再去寻回他。
可夏三算并没有在意这气头上的夫妻二人,而是继续说道:
“我走后,夫人接下来的路,请务必严格按照我说的去走,只有这样,靳齐跟靳莞,才能活命!”
这话一下让余如愿惊了惊,一双泪盈盈的眼睛一下子瞪圆,定定地望着夏三算。
不想多加解释的夏三算将接下来的路线说得很慢,以便余如愿能记得牢靠。
“由此长街一路到头,左拐入坎道小路,经七户人家遇岔路,择左侧石阶往上,直到大道......”
夏三算一边口述,一边以手刀演示,好让余如愿的印象能更为深刻。
长长一段路线说得夏三算口干舌燥,但其依然说得认真,且面色愈加肃穆起来。
“夫人你多加小心留意此路凶险,切记!遇火则避!宁可绕远遁逃,也绝不沾染火星!”
“夫人,一定记住!”
“遇火则避,不沾火星!”
话末,夏三算一言三嘱咐,一再强调一路上不得碰火,一直说到余如愿重重点头后,方才停下。
“时候不早了,夫人先带莞儿去东门逃难吧,我随后便和靳叩去找你们。”
最后的最后,夏三算扶了扶靳莞的小脑袋,冲余如愿保证一句后,便轻推了一下靳莞的背脊,借力将余如愿送了出去。
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余如愿,在几经思考后,眼神也坚毅了起来,将怀中的靳莞又搂紧了些,远去时侧首回望过来,向尽心尽力的夏三算轻轻点了点头。
夏三算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余如愿远去的背影,面色逐渐释然间,就连肩膀都随着浑身泄气而垮了下去,嘴里轻声嘟囔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话。
“该做的我都做了,你们两个,日后可别真成了那妖祸煞星呀!”
一阵自语后,夏三算也不再多加停留,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奔向了靳叩离去的方向。
——
当夏三算终于追上靳叩时,二人已经临近????????????八玖街。
夏三算跟在面色阴沉的靳叩身边,与其并肩而行,一边快奔,夏三算还一边与靳叩聊道:“靳叩,你又是何必呢?余如愿不可能一辈子都被瞒在鼓里,她迟早要知道......”
“她永远不会知道!”
还没等夏三算说完,身边的靳叩便嘶哑着声音朝夏三算低吼了一句,语气之重,是夏三算这么些年来,第一次听到。
“我靳叩活到如今,干到现在!背离师门,谎骗兄弟,欺瞒妻儿,甚至要谋逆造反!为的就是活着!我要活着!要如愿活着!要靳齐和靳莞都活着!!!”
夏三算轻轻侧过视线,看着靳叩那咬牙切齿,走火入魔的模样,心里知道再如何规劝都是济于事,因此也没有再多话,只是安静地跟在靳叩身侧,一齐行至八玖街的街口。
立在街口的二人看着那由白即黑的瑰丽街道已是面目全非!
白,灰,黑三色地砖铺就的十里贯道已经被开掘得坑坑洼洼,各家匾额,残木断梁,半扇门扉,乃至苍凉的尸首等皆横置于道路中央;二人越往八玖街深处走,看见的尸身便越发惨烈。
其中能见一具尸首趴卧在府邸门槛后,背脊贯穿一刀刃,苍白力的手掌就这样垂在门槛上,能想象到当初此人挣扎求生的惨状。
又路过几家门前时,能见几具头尸或跪,或倒地被并列安排在一块,明显是被流寇当场处决的。
最后,当靳叩和夏三算来到靳府门前时,横梁上的匾额意料之中地被摘了下去,践踏在二人脚前,但最令人憎恶的是,在靳府入门的两侧门柱上,有两名家丁被长刀贯穿了胸膛,生生被钉死在红木柱子上!视线再往内,靳叩与夏三算屏息看着面前横梁上,挂下的五双绷直的腿脚,那是靳府五名家丁,被活活吊死在了门前!
二人看着面前惨人道的绝望场面,浑身的热血都顷刻间冰凉了下来。
但如今却不是安葬尸首的时候。
深吸一气平复心境的靳叩黑着脸走入府内,不再多看府内满地横尸的悲惨场景,而是穿过廊道径直来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前,伸手径直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夏三算亦随其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