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字落,一步落。
靳叩的身形从城垣上踩空落下,双腿交叠力蹬间,似凭空踩在了砖石上,整个人缓缓而坠,直至落于马鞍上,勒马出城。
——
金驹寨的一处哨点,靳叩依照老汉指点寻到了身在此处的三当家,宗克。
此时靳叩依然持一杆长枪傲立着,但在他脚边,已经倒下了十余宗克的下手,几乎每一人,都是一枪穿喉毙命!
哨点内的宗克扶着扎在土里的双头斧斧柄,目光冷然地看着朝自己悄然踏出一步的靳叩。
“蹭!”
银光乍现,身随枪行!
只一个晃眼的瞬间,靳叩与其长枪便横跨一丈地,直扎宗克的脖颈而来!
可面对如此迅猛起式,宗克却只偏了偏头,便将靳叩的长枪躲过,右腿提膝踢在双头斧的斧柄,将那柄大斧提撩上靳叩的眼前,斧刃夺命!
靳叩亦是侧身避闪,同时握着枪身的手使出劲力,下压被宗克躲过的枪杆,拍在了宗克的肩头。
“哼!”
肩头吃劲的宗克闷哼了一声,旋即伸手想要抓住靳叩的长枪,却又不料靳叩再度变招。
下压的拳手绕过一个弧度,来到了宗克腹前,靳叩双腿稳扎马步,臂膀一颤一抖,冲入了宗克腹中!
“破!”
大喝一声的靳叩将一身劲力尽数送入宗克体内,木杆制成的长枪头尾晃动不停,而那向后绷紧的右腿更是在其用劲间于脚跟推起了一捧沙石。
靳叩这一拳几乎倾尽了全力,故而纵使宗克早有防范,也被这一拳打得退后了数步,嘴角溢血。
“好!好!好!”
抹去嘴角血迹的宗克死盯着靳叩连道三声,揉弄肩头调息的同时,沉声向靳叩问道:“什么名字?”
靳叩双手甩弄出一朵枪花,重新摆开架势,枪尖直指宗克,回:“靳叩!”
“下去记得叫阎王多给我算一条命。”
宗克说话时,脚尖向前一迈,右手握住落在身后的斧柄,然后便只听一声:
“砰!”
地面皲裂,残像留影!
“老子叫宗克!”
惊愕的靳叩本能地朝后倾倒,以躲避宗克迅若鬼魅的来袭!
然而为时已晚。
靳叩肩前见血,虽尚未伤及肩骨,但也已是皮开肉绽!
“受死!”
还未来得及稳住心神,宗克的下一劈便已随声而至......
——
“凭什么!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往后余生!决定我要嫁给什么人!”
聚贤楼三层内,余如愿正朝着偿爷嘶吼,俏丽的脸蛋阴沉得可怕,一双瑞凤眼更是噙满了泪水,但余如愿却忍着,没让其当场落下。
坐在余如愿面前的偿爷面色如常,甚至都未正眼看待余如愿,只是轻言回应,声音细微,却似同重锤,锤在了余如愿的心坎上。
“凭我是你爹!”
“我呸!”余如愿朝着偿爷面前的桌案猛然一拍,指着偿爷的鼻子就是骂道:“你扪心自问,你有尽到过一点父亲的责任吗?从小到大,都是我与娘亲相依为命,直到娘亲死的时候,你还在醉心你那点渺茫的权力!现在你又想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你有那个资格吗!”
“为什么没有?”偿爷抬眉,眯着一双眼睛直面余如愿想要杀人的血目,声若藏刀。
“从小到大,你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我的功劳?这就是我的资格!”
“你!”
“你是我余家的女儿,生来,就是要为余家出一份力的!”
“余偿!!!”
余如愿站在偿爷面前的身子颤抖不止,尖锐的嘶鸣震得杯中的酒水都荡漾了几分,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溃堤倾泻,奔流如瀑。
然而纵使余如愿悲丧成这副模样,斜坐在桌案后的偿爷却仍视若睹,面不改色,仿佛他们之间最后一点血亲,也只是一场荒唐的交易。
“哭完了就去准备吧,那位应该也快到了。”
偿爷最后一句,算是彻底击溃了余如愿的心境,让后者攥紧了拳头,转身全力奔逃了出去。
这时,侍候偿爷的老汉从窗边走来对偿爷道:“老爷,人到了。”
偿爷的目光转而朝窗沿外望去,入眼,便是人满为患的街景上,行人皆在一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的拄拐青年,而那青年也不是别人,正是靳叩。
靳叩此时将断成半截的长枪当作拐杖,支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形,脚下每走一步,血迹便延续一路,一瘸一拐地走了许久,终于是来到了聚贤楼前。
巧合的是,刚与偿爷争吵完的余如愿此时正好冲下了聚贤楼的台阶,与停驻喘息的靳叩撞了个满怀。
“靳,靳公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被眼前惨状吓坏了的余如愿赶忙是将靳叩搀扶着,让其半倚在自己身边,好静息修养。
可靳叩却似乎并不愿休息,倔强地想要拄着拐杖攀上聚贤楼的阶梯,往那楼里去。
“靳公子!你现在不宜大动!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
余如愿将靳叩按在自己身边,刚开口想询问状况时,自己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止住了声音。
想通了的余如愿目光登时凌厉起来,仰头朝着聚贤楼顶层的窗沿望去,果不其然,马上对上了偿爷一直俯瞰此处的双眸。
“靳公子!我陪你上去!”
余如愿看着偿爷,紧闭的双唇咬紧了牙关,搀扶着已经没多少气力的靳叩,如是说道。
厢房内,偿爷就这样看着二人一步步相扶相帮着步入聚贤楼内,一边观察,一边向身边老汉说道:“老奴啊!看来,你不是一个驯马的好手。”
老汉垂首,干净利落道:“请偿爷治罪!”
可说完话的偿爷似乎也不在意,反倒少见地与老奴闲聊起来。
“不过也妨,至少还能是条好狗。”
“老奴啊!知道怎么驯狗吗?”
“老奴不知。”
待眼下二人彻底消失不见,偿爷便从窗沿收回了视线,看向厢房的房门,双目洞若观火。
“我一直以为靳叩是匹良马,可他的能,就证明他只能被当做一条家犬!”
“三次机会,三次失败!这小狗有出头的心,却又力出头。”
“他还会想傍着我,会求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颗心值得被利用,因为狗比人更忠诚!”
“先给他一个家,然后再拔掉他原来的安身之所!”
“一颗走投路的忠心,是多少银钱都买不来。”
偿爷听着厢房门前走近的脚步声,没一会儿,余如愿便推门而入,秀目喷着怒火,搀扶着几乎力竭的靳叩在一旁坐下,随后奔至偿爷面前,扬手就朝偿爷的侧脸打了过去!
“啪!”
巴掌未至,余如愿的皓腕便被偿爷扣在了手中,纹丝不动。
挣扎的余如愿朝着偿爷吼叫道:“你还要害死多少人才肯罢休!”
然而偿爷并没有理会余如愿的嘶吼,将抓在手里的皓腕一甩,便将余如愿抛在了桌案一侧。
若非余如愿自幼习武,步伐稳扎,不然偿爷这一甩手,余如愿必然手腕负伤。
就在余如愿还想对偿爷谩骂时,偿爷却同时冲靳叩和余如愿问道:“都见过了吧?”
此话一出,余如愿和靳叩皆是一愣,而早就得知先提的余如愿自然极快的反应过来,看了看偿爷,又怒视了一眼靳叩,深吸一气,怒极反笑。
“好好好!你们没一个好东西!”
说罢,余如愿再一次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厢房,而这一次,她更是用劲直接踹开了门扉,暴躁地将整扇门扉都掀翻了过去!
重伤的靳叩跪伏着来到偿爷面前,抬着一张鲜血干涸的脸疑惑地问道:“偿爷这是何意?”
而偿爷却未理会靳叩的话,只问一句:“人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