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常人,听到如此苛刻条件兴许便放弃了,可沈暮宵不同,他本就一心向着修行。与长久不能修炼相比,区区峭壁悬崖又如何能阻。
他虽有怀疑这平日和自己倒也不算亲近的弟子,为何如今却缘故来告知自己这消息,可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便是千难万难,也决定舍命一赌。
他与一熟悉弟子交换当值时间,特意抽在响晴日动身。
如那位师兄所言,小苍峰的确十分险峻,光是不御剑徒步上山便已累得人气喘吁吁,还要行至山巅,在另一侧堪称直壁处往下约莫十丈,才是青叶还精草生长之处。
沈暮宵将钩爪一头安放在距崖边五丈一处岩石后,随即重新来到崖边,望着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高崖,一点点试探着往下挪身。
也正是在这峭壁与横生枝叶遮挡间,生长着几丛青叶还精草,沈暮宵一面试探距离,一面小心翼翼摘取,在指尖距离最远处,终于成功够到两支。
灵草到手,但这段摘草之行实在耗费了他太多体力,一时半会法攀回上峰。沈暮宵本打算借着一棵峭壁木原地休息,视线一撇,望见身下约莫三丈处,竟有一块稍向外凸起的石阶,似乎连着一处洞穴,因着被松树遮挡,极难看清全貌。
但总归是个休息之处,沈暮宵感叹今日运气不,又将绳索往下放了些,脚尖测量距离,慢慢将绳索从腰间解开,一个点壁,半跃入山洞之中。
说来奇怪,小苍峰在七十二峰中本就算偏僻,洒扫弟子也需清理此峰,可这洞穴却不似荒废,反倒摆放着许多籍册秘籍,还有一些民间玩意,倒像是有人长久使用。
沈暮宵唯恐惊扰,不敢随意进入,只靠在壁上休息,从袖中取出方才摘取的青叶还精草,三两下嚼在口中吞咽入腹。
这青叶还精草涩苦中泛着酸,味道实在一言难尽,他强忍着不适吞咽,待消化完全,再次尝试引灵气入体时才发觉,这草不光没有半分用处,反倒加重了他经脉堵塞。
沈暮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那人骗了自己。
他伸出手指在喉中抠弄,却论如何也吐不出半点,只干呕数下,眼前一片发白。
他想起来了,那名弟子与常教导他的师兄一同前来时,目光总是留在师兄身上,想必是不悦与师兄课后还来抽空指点自己,便想了这么一出法子惩戒他。
平日已然尽可能地谨慎,但此时涉及修行,他才会如此大意,纵觉察了不对,依旧毅然决然前往。
吃一堑长一智,沈暮宵阖上双目,握着石壁上一点藤蔓,缓缓回复气息。
此处果真是个好地方,坐于石边,抬头可观碧空万里,低头可见崖下景物,更有清风拂面,雀鸟相鸣,可谓游目骋怀,心荡神驰,想是宗内极有身份地位之人,才能整日独占这处宝地。
他并不打算久留,体力恢复过半便要离去,正要去重新取方才留在洞口的绳索,却听一阵风声呼啸而来,伴着一丝凌厉剑意,将他狠狠撞入洞内。
沈暮宵摔入洞中,撞上石壁,后背辣刺刺地疼。
他艰难支起酸痛的身子,仰头见一道身形从洞外走近,长靴停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望着趴伏在地之人。
段衍双眼眯起,面色倨傲:“又是你?”
沈暮宵胸中一震,一股躁意涌上心头。
总是如此,总是如此,永远如此。
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让他顺利,总有人总有事阻拦,好像被下了诅咒一般,沈暮宵想做的事永远不会成功,渴望的东西永远难以触及。
那团火沸沸扬扬地烧灼着他的心智,要把他折磨摧毁。
他已然濒临崩溃,胸膛上下起伏,在生死关头勉强平复着呼吸:“抱歉,我不知道这是少宗主的地方,也不是有意擅闯……”
段衍冷笑一声。
“好笑,”他道,“全宗门都知道这里没我允许不准踏入,我看你确实不是有意,只是活腻歪了而已。”
沈暮宵齿关哆嗦,他不是正式入门弟子,除了禁地,不会有人特意教导哪处不该去,何况小苍峰本就不是洒扫弟子应到的地方,若非他被故意引导,是绝不会到此处来的。
他不想死,他想着要好好解释,段衍却显然没有这个耐心,周身戾气环绕,杀意盛然,掌心猛然掐上他脖颈,指腹收力,声色阴冷,令人胆寒发竖,骨颤魂惊:
“——既如此,你也就不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