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宵脸色煞白,双手虚虚握上段衍腕处,可他二人实力差距过大,莫说推开,连一个指节都难以掰动半分。
他心中不甘,因窒息而眼中发涩的泪水从眼眶滚落。
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不能死在这里。
段衍仗着自己少宗主地位一向高傲跋扈惯了,对其余弟子不留一丝情面,宗主又忙于事务极少管束他,也便任着他在宗内妄为。
沈暮宵觉察自己鼻中空气在一点点减弱,眼前也变得发黑。他喘不上来气,挣扎力度渐小。他知道自己求生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记住段衍模样,想着便是下了地狱也要找他报种种屈辱与今日之仇。
也就在生死之间,段衍戏谑似的松了松手,沈暮宵得了喘息之机,身体瞬间瘫软,不住扶着地面重重咳喘。
他未缓过劲,段衍却觉来了兴致,正要继续,耳畔忽而传来一道清脆女声,似乎从峰顶处向下叫喊,带着些忽近忽远的邈然:“阿衍,你在不在呀——”
沈暮宵听过这个声音,寻澜长老的亲传弟子朝颜,生得雪肤花貌,性格娇俏,是究游宗人人喜爱的大师姐,就连宗内也传闻,将来段衍要与朝颜结为道侣。
段衍“啧”了一声,显然对于被打断有些不耐。
他看了看洞外,又看了看地上喘息不止的沈暮宵,一把抓起他后颈衣物,拎到后方洞穴黑暗处重重一摔,声音沉冷地警告:“别出声,懂吗?”
沈暮宵本就面相温善,此刻眼瞳湿润,悄然隐下锐意,点了点头。
段衍唇角微勾,转头向洞外喊道:“我在,你下来吧。”
他向外两步,迎上正从崖边跳落的朝颜。
“有什么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朝颜声音轻灵,笑嘻嘻道,“我师父说新得了一套剑法,嫌弃我师弟学得慢,不能与我拆招,便让我找你来了。”
“《周陵台遇水十三式,宗内早传开了,恭喜师姐了,”段衍道,“陪你拆招可以,但我也要学。”
朝颜指节敲他脑门:“别得寸进尺。”
段衍抱胸挑眉,一副俨然不动架势。朝颜有些不满,但耐不住他坚持,只得泄气道:“那你和我一同去问师尊,她要愿意,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段衍勉强满意,回头随意瞥了一眼沈暮宵所在位置,这才随朝颜一同离去。
他二人消失在洞口,沈暮宵才长出了一口气,缓缓回过神来。
他关节酸胀,身体每一处都在发疼,费了极大力气才撑起身子,环顾所在之地。
洞穴并不算大,除了秘籍藏书,零星小物,便是一只小桌与夏簟铺就的简易床榻。
沈暮宵对段衍一时可奈何,捂着被掐得发青的脖颈,简单翻阅洞中秘籍,取看两本对自己有用的基础剑招,再将目中所见数本秘籍的最后几页撕下,脸色平淡,尽数丢弃下山崖。
他找到那弟子所在屋舍,得了应允进入,扫视一圈大了洒扫弟子数倍的外门弟子屋所,停留在当时指点他到小苍峰摘取青叶还精草的弟子身上,平静问道:“师兄,为何骗我?”
那人正与同宿几人讨论着今日功课,见到沈暮宵先是笑出声:“你真去了啊?”继而忽觉疑惑,“你去了那处,竟还好端端的回来了?”
一身形削瘦之人问道:“你让他去了何处?”
弟子回答:“段衍的小苍峰。”
瘦子亦是一惊,上下端详两遍沈暮宵,看到他颈处瘀青,反倒了然:“运气真不。”
沈暮宵自小苍峰回来后便向人打听,这才知晓小苍峰早被段衍一人独占。他设下感知结界,除却他交好之人,其他弟子但凡不小心上了小苍峰,少说得挨一顿打再逐出宗门。
因着没有正当来由,这并不算宗规,便只由上届弟子向新入门弟子口头作告,可洒扫弟子从不需要去那处,也自然没有哪个弟子会刻意前来提醒。
他便是吃了这个亏。
那弟子看他模样,不由嗤笑出声,屋中其余三人同样哈哈大笑,靠墙一人更是出言不逊:“你想学剑招啊,我看也不用这么辛苦,过来陪师兄几天,师兄便教你入门招式,如何?”
讽笑之声不断入耳,沈暮宵身形不动,紧握的拳心与手臂颤抖,知道自己被戏耍,唇瓣紧抿,转身离去。
他与膳房弟子关系不,外门弟子并未结丹辟谷,每日尚需吃食,沈暮宵便特意寻了熟悉弟子当值日,为这间弟子屋所送吃食之时,偷摸下了整整一瓶泻药。
究游宗初级心法便是解毒,是以他们能看出饭食中是否下毒,却唯独辨别不出泻药,几人饱餐一顿,过午起便开始了一整日地轮流跑茅房。
与王侨的半月之期近在眼前,每日他回屋时,都能感觉到在自己身上眼神越发赤裸,沈暮宵知道,事情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王侨本就自大狂妄,原本打算私自在山下将其处理,宗内少了一个洒扫弟子人在意,至多会以为他吃不了苦,又回了汝南享乐。等真正被人发觉他失踪,早已过去多时了。
但这总归是自己动手,说不准会留下什么痕迹,本也是最后奈之举,可小苍峰一事,却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故意在轮休前一日找上王侨,王侨早对他垂涎多时,又苦于他人在侧,如今得了机会,自是按捺不住,笑呵呵要伸出蹄肉一般粗掌:“好师弟,怎么这便耐不住了么?”
沈暮宵生得本就白净,在究游宗辛苦两月,肌肤还是雪腻如初,如今面上羞怯,放轻话语,更是引人怜惜不已。
“师兄莫要打趣我了,”他微微偏着脑袋,未束的满头青丝落在颈侧,眉眼泛粉,显是情动之兆,“我只是想着,明日都要与师兄……做那档事,以后,便也是师兄的人了。”